只聽有人“撲噗”一笑,斜剌裡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扶起傾倒在桌上的油燈,將它重又輕輕放好。燈火忽地一跳,屋內彷彿亮了許多。
我張口結舌地望著燈下如玉的麗人,她嬌嗔地瞥了我一眼:“邱郎,窈娘來了,你不歡喜麼?”
當晚窈娘便留宿在小樓之上,我幾疑自己是處於夢幻之中。
她告訴我,那晚的綠衣少女,是一種名叫虺蛇的怪物。這種怪物常化身為美女,呼喚男子的名字。一旦答應,它便會攝走那男子的魂魄,再將其肉身吃掉。
我想起那條巨蟒的模樣,還是有點心有餘悸,戰戰兢兢地問她:“那……那它……昨天晚上,你們……”
她依偎在我的懷裡,桀然一笑:“我將它給殺了。”
我失聲道:“什麼?”她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這妖物在我的故鄉害人不少,又異常狡猾,花樣百出,雷部數次想要將它擊殺,卻總是讓它覷空逃脫。這次被追得緊了,它居然化為人形,妄想託你來庇護。幸好我已搶先一步,才沒有讓它得手。”
我訝然地望著懷中那美貌溫柔的女子:“你……你竟然能殺死這樣厲害的妖精!那你……你莫非是……天上的神仙?”
窈娘笑了:“我可沒有那樣大的福份,我也不是神仙,只是一個懂得法術的修道者而已。”她的面容之上,現出一種凝重的神情來:“虺蛇出自於巴蜀巫山,那是我的家鄉。我可
不能讓它在外面胡作非為,壞了我們巫山的聲譽。”
若遺所思
話雖如此,我卻還有著很多疑團未曾解開。但看著她那豔若春花的面容,不知為什麼,我的心中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敬畏之意,不敢再追問下去。
窈娘心思敏銳,已覺出了我的異樣,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傻瓜,不要多想了,虺蛇是窮兇極惡的妖怪,我殺了它只是替天行道,並不是我一味地只知濫殺傷生。反而是你……”
她柔膩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面頰:“倒象是我前生的孽緣,雖是初次謀面,卻叫我怎樣也拋不去、丟不下……唉,只怕我多年修行……要毀於一旦了……莫非真如娘娘所說……這是我命中該遇的劫數?”
說到最後兩句話時,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化作一聲低低的嘆息。不過她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我們一直偷偷來往,不覺已是將近一年。我託辭要在舅家安心讀書,不肯再回九江府去,窈娘自然也不會提到,要回她的故鄉巫山。白天她杳無蹤跡,但一至夜深無人之時,她便會來到小樓之中,與我偷偷幽會。
上已節那一天,我向舅舅撒謊說要出去會友,偷偷帶著窈娘到郊外去遊玩。窈娘一路上都緊緊地拉著我的手,顯得特別開心。尤其是當我們在一個無名的山谷裡,發現了一大片青芷草和蘭蕙時,她竟然歡呼雀躍起來,簡直就象一個孩子。
我看得出她對那些香花異草,確實是發自心底地喜歡,便想要幫她採一束帶回去,她卻堅決地制止了我:“邱郎,花草也有生命,也有靈性,我們採它回去,只能觀賞一時,卻害了它們的性命,又於心何忍呢?還是讓它們自由自在地生長在這野地裡,我看著倒歡喜得多。”
她那嬌豔的面龐,映著青翠的山色,真象是一朵最美麗的鮮花。
雖然沒有明媒正娶,但在我的心中,早把她看作了是我的妻子。而她侍奉我也極為周到,溫婉賢淑。我們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濃冽,到得後來,我幾乎漸漸淡忘了初識她時,那風雨之中躍下高樓的輕捷如煙的身影,忘記了那揮舞寶劍剌向妖蟒的颯然英姿,忘記了她不凡的武功和神秘的來歷;而只是自然而然地,將她當作了一個嬌弱可人,需要我來照顧安撫的小女子。
她似乎對我熱衷的功名並不感興趣,但她也並沒有勸阻。只是每次當我熱切地向她描述,將來我會讓她享受怎樣的榮華,又會帶給她怎樣榮耀的誥命時,她總是淡淡一笑,說一句我完全不懂的話:“可是邱郎,這些東西,我都是用不著的啊。”
但到得後來,我的身體卻開始漸漸有些不適。初時只是咳嗽不止,後來時時發燒,不思進食;到得最後,竟然虛弱到臥床不起。便是勉強說上兩句話,也要氣喘半天方才平息。
舅舅大為驚訝,請了大夫來為我診治。大夫只說我是五內虛寒,開過幾劑藥方。舅舅天天叫人煎藥讓我服用,我的病卻總是時好時壞。
窈娘對我的病也是心急如焚,不忍心再有片刻離開我的身邊。漸漸不避形跡,有時白天也留在我床榻之旁侍候。舅舅家裡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