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翻閱1952年8月的《人民文學》,果然從中找到他在朝鮮寫的散文《朝鮮戰地的春夜》。他現在讀起來,仍然讓巴金心馳神往。沒有誰比巴金更熟悉朝鮮了,那裡的每一個山頭,每一條河流和水窪,迄今都在他的頭中留有深刻的印象。他決定把從前的生活重新活化起來,以變成自己靈感的衝動。
很快巴金就發現,《三同志》如果依照舊有的基礎繼續進行修改,發表之後的效果肯定難如人意。這部稿子與當年他在朝鮮寫成的小說《團圓》大不相同。《團圓》有生活的原型,也有他多年在上海生活的積累,所以在自己筆下塑造出一對在戰場上重逢的老戰友,寫起來就得心應手。而《三同志》儘管也同樣來源朝鮮戰場的真實生活,卻由於結構等諸多問題,讓巴金感到改起來力不從心。這樣他就決定從《三同志》中擇取一個人來寫。這就是他後來寫成的《楊林同志》!
一部積壓了15年的中篇小說(3)
楊林是巴金較為熟悉的志願軍戰士。他的音容笑貌在事過幾十年後,仍然在巴金的眼前浮動閃現。他記得自己在1952年從朝鮮回國,在北京作短暫停留的時候,曾經在賓館燈下寫了一篇《向朝鮮戰地的朋友們告別》。這篇稿子巴金早在離開朝鮮前夕就已經打下腹稿,在回國的列車上寫了草稿。他那時是懷著真誠的思念之情,一筆筆記下了當時的感情。這篇文稿後來他發表在當年10月25日的《北京日報》上。現在巴金把那篇文章也找到了,看著自己從前寫的文字,巴金忍不住又要流淚了。
他這樣寫道:“離開朝鮮的前一天,我深切地感覺到這個國土和這裡的朋友們牽引我的心。我真想抓住那一秒鐘,一分鐘,一點鐘箭也似飛去的時間。我真願意跟那許多我敬愛的朋友再見一次面,再聽他們談一次話,再和他們相處一刻。我要永遠保留著我前線生活的記憶。那些興奮日子的回憶。明天汽車就要載著 我穿過敵機的封鎖線向祖國駛去的時候,朝鮮秋夜的寒氣會浸透我的棉衣,但是我身邊帶著朋友們給我的溫暖,朋友們的英雄的面貌會給我照亮道路。。。。。。。。。。”
夜燈幽幽。巴金來到樓上的書房裡,他在桌上鋪開了稿紙,寫下《楊林同志》四字!這是他在“文革”後動筆寫小說的開始,因此巴金感到自己的筆非常凝重,他要求自己還像從前那樣寫作,以自己的感情,以自己的熱血,以自己對生活的感受來寫。
當筆下流淌出無數優美文字的時候,巴金的頭腦裡便會融入電影似的境界中。
他眼前好象出現了電影中的鏡頭。那是他一生中絕無僅有的現實生活題材的電影,1964年由長春電影製片廠拍攝的《英雄兒女》。
硝煙滾滾唱英雄,
四面青山側耳聽,
晴天響雷敲金鼓,
大海揚波作和聲。
人民英雄驅虎豹,
捨生忘死為革命。
。。。。。。。。。。。。
老人耳畔彷彿又響起那熟悉的旋律。這支熟悉的歌曲,巴金永遠也不會忘記,即便在他受到“專政審查”的黑暗歲月裡,即便他一人離開了上海的家,前往奉賢五七幹校參加田間勞動的日子,巴金只要在思想困苦的時候,就會一人偷偷地哼唱這支曲子。不知為什麼從來不喜歡歌舞彈唱的巴金,只要他在心裡哼唱這支曲子,心中所有的鬱悶、苦楚和悵惘,都會隨著歌曲而消逝無餘。
巴金很感激長春電影製片廠。他一生中許多著作曾經搬上銀幕,特別是成名作《家》,不但被搬上過銀幕,也搬上過話劇舞臺。然而,巴金心裡最喜歡的電影,無疑就是這部根據他小說改而編成的故事片。這當然與巴金在朝鮮生活的那段難忘歲月不無關係。
想起《團圓》這部電影,巴金就不能不想起與電影中英雄群像相關的生活。那一年他到朝鮮率創作組進行實地採訪,在志願軍某團六連體驗生活的時候,他本身就接觸到電影和小說中的人物原型。六連戰友們向巴金講了許多感人的故事,其中最讓他難忘的的,就是六連在開城保衛戰中,戰鬥打到最激烈的時候,整個陣地最後只剩餘兩個人,他們就是班長趙先友和通訊員劉順武。儘管數倍於他們的美國鬼子已經挺著刀槍從山坡下衝了上來,可是趙班長和小通訊員仍然拼命抵抗,直到打得彈盡糧絕,仍然沒有一絲懼色。突然,劉順武發現美國兵已經從他們身邊衝上來了,趙先友急中生智,當即舉起手裡的步話機,大聲向團長報告:“敵人已經衝上來了,不要管我們,快向我們開炮!快向我們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