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這不是心思齷齪是什麼!
她去小書房將韓希夷扛起來,悄悄出去了。
為怕韓希夷醜態暴露在他人眼裡,她扛著他一直走到北牆根下,將他放在雪地裡滾了幾滾,又抓了積雪塞入他下身。
韓希夷激靈顫抖了一下,擎天一柱終於倒了。
細妹有些心虛,但此時也顧不得了。
將現場弄得一團亂後,她便跑去叫人。
她先裝作巡查時發現梅心小築後院外值夜的婆子被殺,大驚,急忙去北角門外叫方家護衛進園來仔細搜查,以防有歹人闖進來。
然後,方家護衛在園內連續發現不明人物屍體。
再然後,又有人在牆根下發現昏迷的韓希夷。
頓時大家就忙亂起來:一面派人將韓希夷送去前面找大夫診治,一面將那些歹徒屍體抬走,細妹又拿腔作勢地命人將梅心小築前面值夜的兩個婆子捆起來,嚴加審問,為什麼後面出了這麼大事她們一點不知道,難道是同謀?
這倒不是細妹冤枉她們,她是真懷疑她們。
細妹不信她們沒聽見後面的聲音。
就算她們真沒聽見,也要審問一番才放心。
一番忙亂後,梅心小築才安靜下來,前面也安靜了。
清啞心裡惦記方初,又牽掛前面衝突結果,便要回去。
細妹攔住勸道:“前面這會子肯定還亂的很。大奶奶就在這等,大少爺說不定已經回來了。等回來肯定會來找我們。”
她可以想象前面的狼藉場面,不想被清啞看見。
清啞道:“後面也不安全。你都看見了。”
細妹啞口無言,只得陪著她回去。
回到二院,果然滿院狼藉,屍體、武器和各種物件散落一地,方家護院和丫鬟僕婦們正奔走收拾,還有受傷人“哎呦”叫喚。那些死去的人裝扮各種各樣,武器也有菜刀、棍棒、斧頭、鋤頭等等,五花八門;也有使朴刀長槍的,正應了“山匪加亂民暴民”的身份。其他物件都是從方家搶的東西,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可見,之前歹徒已經衝進了內院。
清啞四下打量,並沒有太多感觸。
她就像看電視,兩軍交戰結束後,那戰場留下的就是這副場景。然而,當她看見前面一具身穿破襖、翻皮帽子歪斜的漢子屍體,神情一震,目光落在他身邊雜亂散落的物事上。
他左手拎的包袱已經散開了,包袱是綢布的,想是從方家搶的;裡面的東西也是從方家搶的,大多是精美的瓷器碗盞,還有一個小巧的蘋果玻璃燈。這些東西都摔碎了,勉強能看出原形。只有一個細白瓷的茶盞完好無損,落在旁邊雪堆裡,瑩白如積雪一個顏色,不細看發現不了。
清啞目光從這些東西上一晃而過,落在幾個白麵大饅頭上。
這四五個大饅頭,應該也是他從廚房搶來的。
他大概是在混亂中被人撞倒,倒地後,他急的很,瓷器等寶貝摔碎了不能復原,他便去撿那白麵饅頭,右手伸到前方抓住一個白麵大饅頭,不等收回來,就被人踩踏至死,口鼻下都是凍乾的黑血。
他的死像很奇特,大睜著雙眼,臨死前猶急切地想把饅頭一個一個撿回來,只要撿了饅頭,他爬起來就走,再不跟這些人搶了。
清啞確定他是這樣想的。
可是他沒能爬起來,右手死死攥著那個白麵饅頭。
清啞還感受到他的遺憾:忙了一晚上,他還沒吃上呢!
毫無預兆的,清啞淚水奪眶而出。
這就是土匪?
這就是暴民?
就為了一個饅頭被踩死!
她捂住嘴,壓抑住哭泣,胸口一陣窒息。
細妹見她不對,急忙對水竹使了個眼色,一人一邊扶住她,低聲道:“大奶奶進去吧,讓他們收拾。”
清啞雙腿抖索著,邁上臺階。
才轉身,那邊兩個人抬了一具屍體從階下走過。
清啞怎麼覺得那頭腳被提著的死人眼熟呢?
“等一下。”她喊道。
那兩人站住,不知所措地看著細妹。
他們不認得清啞,不知她是誰,但能站在這裡,想必不是一般人,肯定是織女身邊人,因此恭敬停下。
清啞用力閉眼,擠出眼中淚水,再看——
方方正正的臉頰,還稚氣的很,曾經一笑露出一嘴白牙;眼下他雙眼雙唇緊閉,面色死寂,再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