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魏嫆,郭夫人還生下了二公子魏昭,路上,我聽張氏說,魏昭也跟著魏傕出征去了,如今留在魏府中的子女只有魏安、魏嫆和兩個尚在襁褓的嬰兒。&ldo;兄長出徵在外,長嫂如兄。爾等當謹記孝悌,勿得違逆。&rdo;見禮之後,郭夫人對兒女們正色道。&ldo;敬諾。&rdo;魏安與魏嫆行禮。魏郯的屋舍在東邊,是個挺寬敞的院落,一共兩進,前堂後寢。我搬進去的時候,只見院落內糙木生得茂盛,室中的擺設卻簡單得很。c黃榻案几等傢俱,每式一件,榻上的鋪褥和內室的妝臺還是新的。據僕婢說,天子定都雍都並沒有多少年,魏郯又常年在外,這屋舍並不曾住過許多回。我卻有種似曾相識之感,這個人似乎無論在哪裡,他的東西都那麼簡簡單單,從不會多出來一樣。我的箱籠也不多,就那麼幾件。不過郭夫人卻為這屋舍添置了好些東西,加在一起,僕婢們進進出出地忙碌,我則忙著擺設物件,幾乎團團轉起。我新認的小姑魏嫆一點也不怕生,瞧著這邊新鮮,就跟著不肯走。她在屋子裡東看看西看看,似乎看我累得滿頭大汗很有趣。&ldo;長嫂真好看,比雍都其他那些長安來的貴女都好看。&rdo;她趴在一張嶄新的案臺上,將眼睛望著我。我笑笑,道:&ldo;長安來的貴女?妹妹識得誰?&rdo;魏嫆扳著手指:&ldo;多了,馨芳、如惠、玉珠,她們家中都是長安的百官。嗯,徐姊姊也是。&rdo;&ldo;徐姊姊?&rdo;&ldo;就是皇后,&rdo;魏嫆道,&ldo;她本名徐蘋,是徐少府的女兒。&rdo;我想起來了,此人我的確認得。徐蘋,出身汾陽徐氏,幼時跟隨出任京官的父親徐靖來到長安。據說徐靖與魏傕有少年之誼,魏傕在洛陽任北部尉時曾得罪權貴,當時任少府的徐靖還曾為他進言。徐蘋與我雖相識,卻並不熟。一來我們年齡有些差距,二來女孩們玩到一起總會有些拉幫結派,她是另一個圈子裡面的。不過,她模樣生得極其嫻雅,也從不得罪人,這使得她名聲極好。沒想到,她竟成了皇后。&ldo;長嫂識得她麼?&rdo;魏嫆問。我點點頭:&ldo;識得。&rdo;魏嫆嘴唇半張,似乎想說什麼又收了回去。片刻,她忽而一笑,神秘地說,&ldo;長嫂,你可知道我母親明日要帶你去何處?&rdo;&ldo;不知。何處?&rdo;她湊到我耳旁:&ldo;明日,她要帶你覲見天子。&rdo;魏氏似乎很迫不及待地要把我這個兒婦亮給所有人看,我與魏氏族人見禮的當夜,郭夫人遣張氏來告知我,說讓我準備準備,次日一早要去覲見天子。說實話,我雖然知道魏傕如今在朝廷權傾一時,可最初從魏嫆那裡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在長安的時候,覲見天子從來不是什麼小事。像先帝那樣,他其實算個勤快的天子,每日埋頭處理政務,有時想閒下來飲酒會會美人都來不及。所謂覲見,必是十分要緊的事,能讓天子停下手頭一切,費心看看你的臉或者聽你說話。我仍然記得,當年有多少人登門向父親求告,請他為幫自己行個方便,能見到天子一面。而如今的魏氏,能夠把這件事辦得像進自己後院一樣容易,我深深明白過來,所謂天子,已是此一時彼一時了。漆車四角垂香,轔轔馳過雍都的大街。軍士呼喝開道,行人紛紛避走。當宮室將至之時,我從車內望向外面。細竹製成的車簾將外面的景緻切作細碎的長條,拼湊起來,是灰瓦斑駁的老舊宮牆。無論屋舍或佔地,雍都的宮室遠不能與長安的高屋華廈相比,可是那些壯麗的景緻已經被何逵一把火焚盡了,天子只能順從魏傕的意思留在雍都。戍守宮門的衛士對丞相府來的眷屬很是恭敬,沒有受到攔阻,車馬就徑自馳入了宮禁。下車後,一名侍中前來,引著郭夫人和我走進內宮前的殿堂。天子身著常服坐在堂上,頭上的高冠顯得他年輕的臉龐更加清瘦。他的身旁坐著一名華服女子,那是他的皇后徐氏,名蘋。&ldo;拜見陛下,拜見皇后。&rdo;郭夫人引著我,向帝叩拜行禮。&ldo;夫人免禮。&rdo;只聽天子開口道,聲音清冽而熟悉。我抬頭,他的目光正落在這裡,那唇邊上牽起一點彎弧。我看著那臉龐,觸及曾經的歲月,心中油然生出欷歔。如果說我與徐後只是認識,那麼天子和我的交情能算得上半個好友。天子名琛,十二歲的時候,母親高皇后故去,他一直被太后收養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