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展被幾名侍衛抓回隊伍裡,五花大綁,當成真正的囚犯。曹丕向淳于瓊求情,說鄧展此人是欠了魏家人情,才被迫出手,是個義士,不必嚴懲。淳于瓊對此大加讚賞,說你這娃娃年紀輕輕,倒真是有度量。
袁軍開拔以後,淳于瓊把曹丕叫過去,細細詢問起鄧展與魏家的恩怨。曹丕沒料到淳于瓊的好奇心這麼重,只得硬著頭皮編下去,這個故事越編越大,心中已有些發虛。好在淳于瓊盤問了一陣,話題一轉,忽然問起魏蚊的事來了。
“你可聽過魏蚊?”淳于瓊問道。
曹丕一愣,旋即答道:“這不是我的名字麼?”
淳于瓊呵呵笑了幾聲:“不,是蚊子的蚊。”他在虛空比畫了幾下,繼續道,“聽說過這個詞兒沒?”
“一到夏季,我倒是少不得要喂幾回蚊子。”曹丕笑著故意裝傻,心生警惕。
“魏蚊可不是蚊子,它是一種毒蠍,只在我家鄉蒙山——聽過沒,就是琅琊郡開陽附近——尋常蠍子只有三對足,而魏蚊卻有四對足,再算上兩隻大螯,又叫做全蠍,毒性甚猛,每年都要蟄死好多人。”
“那幹嗎叫魏蚊呢?”
“你知道孫臏圍魏救趙的故事吧?在馬陵伏擊了魏國大將龐涓。龐涓自殺前懷著一腔怨毒,全噴在了齊兵身上。孫臏連忙把染毒計程車兵帶回到蒙山,赤膊臥地。蒙山的蚊子紛紛飛出來,把毒血吸光。龐涓的毒太過猛烈,結果這些蚊子全都變成了毒蠍,從此被人稱為魏蚊。這故事,不是從小在琅琊長大的人,都不知道呢。”
曹丕早就聽母親說過這故事,現在卻裝成第一次聽到,興致盎然。淳于瓊講的時候,一直在觀察曹丕,看他的神色似是第一次聽說,有些失望。
扶風的魏氏,能跟琅琊有什麼關係,名字裡帶個“文”字的人,也不知有多少。“看來只是個巧合吧,我想太多了。”淳于瓊敲敲腦袋,有些懊喪。
“淳于將軍,你莫非也是琅琊人?”曹丕好奇地問。
“不,我是臨淄人,不過我母親是琅琊的,所以知道很多當地掌故。”淳于瓊昂起頭,望著天空,難得地嘆息了一聲,“她老人家去世好多年了,死的時候還是個太平之世。”
曹丕沒吭聲,心裡嘀咕了一句,原來是半個同鄉。淳于瓊決定再試一次,憑著野獸般的直覺,他總覺得眼前這小傢伙有些古怪。他決定再丟擲些猛料來。
“董承你知道吧?”
“知道。前一陣子不是剛在河北去世麼?”曹丕點頭。董承死後,許都大造輿論,天子還親自下詔問責袁紹,傳得沸沸揚揚。
“其實他是被我從許都救出來的,結果剛剛渡河,就突然毒發身亡了。”淳于瓊說。這本是軍中機密,不過一來他覺得這些秘密沒什麼大不了的;二來規矩什麼的,他淳于瓊可從來不會在乎。
曹丕果然一陣訝然,不明白為何淳于瓊會吐露這等要密。淳于瓊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繼續道:“臨死之前,董承留下兩個血字,就是‘魏蚊’,所以我一直在懷疑,董承想表達的訊息,一定很重大,這事和琅琊人關係不淺——魏文,你既然在許都待過,可知道有什麼特別出名的琅琊人麼?”
曹丕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這個變化被淳于瓊敏銳地捕捉到了:“怎麼?你想到了誰?”曹丕連忙掩飾道:“沒,沒想到,我只認識幾個商人,其他人接觸不多。”淳于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剛想追問,曹丕連忙一抖韁繩:“淳于將軍,我還有事,先過去那邊了。”
淳于瓊沒有阻攔,任其離開。望著曹丕有些慌張的背影,淳于瓊饒有興趣地舔了舔嘴唇。這個小傢伙的身上,可藏著不少秘密。他最喜歡混亂,還特別喜歡未知。現在他憑著直覺朝這片不知深淺的小池塘投下一塊石頭,究竟水有多深,能激起多少漣漪,可著實令人期待。
曹丕逃離淳于瓊的身邊,一直在埋怨自己,那個大鼻子一定看出了什麼端倪。“我明明可以再從容一點,再從容一點。”他暗自唸叨。他這次冒險出來,一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噩夢,二來也存了向父母炫耀的心思。他能做得比大哥曹昂更好。現在自己居然被淳于瓊一句話震得方寸大亂,這可太沉不住氣了。
但那句話,實在是太震撼了。許都的琅琊人,曹丕只知道一個,那就是自己的母親卞氏。難道母親居然跟董承有勾結嗎?那也太荒謬了!!
曹丕勉強按下煩亂的思緒,把徐他喊了過來。鄧展“刺殺”事件發生以後,徐他儼然成了曹丕的保鏢,一直緊緊地跟在身後,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