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鳶的神情全落在姜凝醉的眼裡,她明瞭道:“有話要說?”
“奴婢的確是有些話想要跟太子妃說。”
擺擺手示意昭翎殿內伺候的宮人們退下,等到大殿的門被闔上,姜凝醉才開口道:“說吧。”
“殿下素來知曉太子妃不喜歡熱鬧,所以特意差奴婢前來告訴太子妃,若是太子妃不想去,便不去。至於皇后娘娘那兒,她自會替太子妃說明。”說著,碧鳶自袖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信箋,交到姜凝醉手裡,“殿下吩咐奴婢親自交給太子妃。”
看著手裡靜靜躺著的紙張默默不語,姜凝醉並不急著開啟,她神色一片靜默,叫人瞧不出她的所思所想。
“有些話,本該是輪不到奴婢來說,但是奴婢跟隨殿下多年,實在是不得不說。”碧鳶適時地止了話音,瞧見姜凝醉並未有什麼不耐的表情,才繼續道:“或許在太子妃看來,殿下的做法的確是有些殘忍,但是殿下這些年的處境,太子妃多多少少也有所見有所聞,她是站在大顏風口浪尖之上的人,是曾經被自己最疼愛的弟弟想要殺之而後快的人,是四年前獨撐起整個大顏的人,她有她的顧慮和不得已,她的身份註定了她這一生都無法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她走的每一步,都關係著整個大顏的命運,她錯不得,她也不能做大顏的千古罪人。”
手裡的信箋似是著了火,姜凝醉只覺得捏在手心一陣灼燙,這種感受一路蔓延至心扉,疼得狠了,她竟然開始不確定,這股心疼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顏漪嵐。
“太子妃可以指責殿下,也可以怨怪殿下,但是太子妃不能一口否認殿下對您的情啊!”碧鳶性子向來沉定,如今語氣竟也不覺有些激切起來,她緩了緩語氣,道:“倘若殿下對太子妃沒有情,殿下又何須向太子妃坦白往日的種種,惹得太子妃怨怪和誤解呢?一顆棋子,是沒有知道這些真相的必要的。”
“奴婢說這些,並沒有別的奢想,也並非殿下授意而為之,不過是希望太子妃能夠體諒殿下的難處。”碧鳶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下心頭的情緒。她恭敬地行了個禮,道:“奴婢先行告退。”
碧鳶已經離去多時,昭翎殿裡又重歸一片寂靜。姜凝醉望著空曠的大殿一陣發怔,想起碧鳶方才的話,又不覺地有些無奈。
體諒?姜凝醉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沾著苦澀。可惜她與顏漪嵐之間,從來就不單單只是體諒的問題,如今盤橫在她們之間最大的敵人,是她們彼此。
想著,姜凝醉緩緩展開手裡的那張信箋,信上只有輕描淡寫的六個字:既來之,則安之。那是姜凝醉最熟悉的筆觸,字跡蒼勁大氣而不失娟秀,那是顏漪嵐的手筆。
有風從窗外吹過偌大的殿堂,明明是燥熱的風,吹在姜凝醉的心頭,卻涼得發緊。她慢慢地收緊手裡的紙條,漠然的臉上,徒留下一片靜默。
既來之,則安之。然而顏漪嵐,我對你的這份情,情何以堪?情何以安?
入夜時分,東宮裡的熱鬧都褪了去,屏退了一行伺候的宮人們,姜凝醉默然坐在宮燈之下,她看著屏風上工整掛著的大紅宮裝,許是紅紅火火的顏色太過刺目,晃得人眼睛生疼,她看得久了,竟是半點睡意也無。
姜凝醉低頭,拿起白日碧鳶交給自己的那張信箋,不發一言地看著顏漪嵐筆記瀟灑的字跡,默默發怔。
寂靜的夜裡只有夏蟬不停地喋叫,所以突然響起的腳步聲也分外的清晰,銀色的月光鋪灑在窗扉之上,一道人影緩緩映現在軒窗之上。姜凝醉循著腳步聲望過去,待得瞧清楚那道人影是誰,她手心一怔,拿在手裡的紙張就落了下去,燃進了身旁的燭燈裡。
“凝醉。”
顏漪嵐略透著沙啞的聲音從門扉之外傳進來,姜凝醉聽得不覺心扉一緊,她垂眸望著那張早已燒成灰燼的信箋,腦袋驀地一陣空白。
第八十一章
月光下,顏漪嵐的剪影在窗欞上映出一道妖冶的痕跡,一點一點刺入姜凝醉的視線裡,灼得眼眸生疼。
“凝醉。”
靜謐的夜裡,顏漪嵐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沙啞而沉醉,姜凝醉的呼吸滯了滯,她不說話,只是目光緊緊鎖在窗欞之上,默然注視著顏漪嵐倒映在窗扉上的每一個動作。
彷彿顏漪嵐的手裡正牽著不知名的絲線,而線的那端就係在自己的心上,她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引來她心間的一陣悸顫。
門扉那頭沒有回答,顏漪嵐看著身前將她們隔出兩個世界的大門,似乎能夠看見那一端姜凝醉如臨大敵的表情,她不覺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