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我大打腳頭。現在沒人打腳頭了,夜裡還睡不實實呢!〃大義這方釋然一笑,說:〃歪雞你夜裡放靈醒點,以防有子把你的腳趾頭當花花饃啃的吃了!〃歪雞卻道:〃哼,他啃我的就不允我啃他的?〃大夥們鬨堂大笑。這一笑,又將剛才的不快消化得無影無蹤了。
思想起來,還是歪雞的話說得有理。弟兄們的事情還是得弟兄們來包涵。如今建有遇上了發梅,也是他的福氣。無論好歹,總是一個能生兒育女的女人不是?像他們這些人的背景,要想正兒八經娶一門媳婦,著實是太不易了。說不客氣話,揭開尾巴是母的就成。算了,只說建有和發梅能過好日子,弟兄們便為他倆祝福了。公社的活路沒幾日便可了結。只要楊麻子那面不聲張,能矇混便矇混過去,回村後再說吧。
吹燈睡下。卻說到了半夜時分,弟兄們被鼕鼕作響的敲門聲驚醒。睜開眼,只見一道道電筒的光亮從門縫和視窗打了進來。張幹事喊叫著:〃起來,起來,快起來!〃田有子開了門。張幹事衝進來,身後跟隨著楊麻子等人。有人帶著槍。張幹事命令大家都站立起來。歪雞這班農村小夥子夜裡睡覺,從來都是不著一絲一縷。所以電燈光下,立起一排年輕的裸體,看上去煞是可笑。張幹事拿電筒敲打著歪雞那物件,斥責道:〃老實點!撅著幹什麼?撅著拴牛?〃歪雞往後一縮。張幹事喝道:〃不許動,站直了!〃楊麻子從旁對張幹事低聲說:〃不在,人不在,看樣子真的跑了!〃
張幹事問:〃你們沒覺著少人了嗎?〃歪雞說:〃報告,建有不在。〃張幹事問:〃他哪去了?〃歪雞道:〃報告,不曉得。〃歪雞感覺又回到了獄中,一口一個報告。張幹事問:〃你們有誰知道,他哪去了嗎?〃歪雞道:〃報告,沒人知道。〃張幹事拿電筒又重重地敲打歪雞一下,說:〃少多嘴,你怎麼知道沒人知道呢?〃歪雞雙手捂著腿畔,疼得齜牙咧嘴。
張幹事往前挪了幾步,用電筒照了照大義的臉,然後捅著他的肚皮說:〃你來說!〃大義道:〃夜黑臨睡的時候,我們都一一相互詢問過了,估謀是這幾天的泥瓦活把娃給做扯火(疲乏)了,偷的跑回歇去了。〃張幹事發怒道:〃簡直胡扯!到什麼時候了還裝糊塗?你誰知道楊師傅跟上來幹什麼?啊?誰知道?〃弟兄們不言語了。張幹事又問大義:〃你知道楊師傅來幹什麼?〃大義道:〃不曉得,我只曉得建有不在了。〃張幹事道:〃既是這,那你為什麼不報告?〃
歪雞一面插言道:〃報告,看完電影回來,才發現建有不在。再說天太晚了,想等天亮給你報告。〃張幹事走過去,拿電筒照了照歪雞已經疲軟的物件,然後說道:〃好傢伙,你這前科犯,鄢崮村幹部對我提起過你,掙鞍子(烈馬)得是?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得是?看不出你這痴熊悶筒子還有這一份精明!不知道得是?好傢伙!不愧是監獄裡訓練了多年!好傢伙!〃楊麻子冷笑道:〃他們一個鼻子窟窿出氣,他能不曉得?問他,問他建有把發梅拐哪去了!〃張幹事沒答理楊麻子,只大聲喝道:〃一個個褲子都給我提上,我就不信沒人曉得!〃
這天上午沒幹活。弟兄們被公社文書組織在一起,學習關於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然後是輪換著被張幹事單人提審。不過,張幹事還是過低估計了這些農村小夥子的智力,結果是毫無結果。他們眾口一詞,不知道建有帶著發梅跑哪去了。
經這一場審問,歪雞倒是從張幹事口中知道了另外的事實。在建有之前,發梅還和一個終南山的耍猴的跑過一回。前年的夏天,不知是發梅勾引了耍猴的,還是耍猴的勾引了發梅,兩人跑了多日。後來是發梅受不了耍猴走街串鄉的苦楚,也許那耍猴的老用鞭子抽她,受不下,自個兒又跑回來。這一次和建有,張幹事三問兩問,也大體覺摸著了事情的真相。發梅這女子生活作風有大問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政府便無能為力了。遇上什麼事,只好由發梅她個人自作自受。楊麻子自回,另想他的辦法去。這面也不再為難歪雞幾人,只囑他們加緊工期,幹完活快回鄢崮村。再出下事,他本人也不好向上頭交代了。
卻說在鄢崮村裡,一天大早,建有他爺戰戰兢兢摸到了呂作臣老先生的家裡,將孫子與鎮上楊麻子的女兒私奔一事,向老先生敘說了一通。老先生聽罷,嘆聲道:〃唉,你也甭難過了!這是時代風氣使然。論說男婚女嫁這種人生大事,古代的聖賢早已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一個女子自幼便堅守貞操,出閣時嫁一個老老實實的好人;一個男兒起始便修身養性,長成後娶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子,夫妻二人白頭偕老,男耕女織相伴終生,過著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