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人手裡卻無人敢再言高人二字了!如今我等都是凡人,你也莫言請教不請教,還是一同研討研討吧!〃
楊文彰一聽這話,慌忙取出報紙呈給老先生看。老先生大模大樣地接了,捋著鬍鬚先念了一遍,倒是有幾處生疏的字文當著楊文彰的面不好對付,只得胡亂黏糊了過去。讀完,嘖嘖讚道:〃好詩!好詩!〃卻見那詩寫的是:
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揹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廓。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間雀。怎麼得了,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楊文彰見呂老先生的神情,不覺肅敬,道:〃老先生給咱解說個一二,也好讓迷夢中人覺醒!〃呂老先生沉吟,說道:〃從毛澤東主席這首詩看,他老人家也是一位高人。〃楊文彰催促道:〃那就請講解講解!〃呂老先生臉上閃過一線慌亂,一時哎哎連聲,終了也只好放開膽量,用手指頭點著燈下的報章,硬著頭皮胡蒙開來:
〃'鳥兒問答',鳥兒原是一個名稱。我想,我想毛主席他老人家在皇城裡頭局圈著,不與凡人見面,孤得慌了,一天,看見樹梢上一隻鳥兒,一問一答。然後將問答的結果,寫出一首詩來。楊校長你看得是?〃楊文彰連連點頭。呂作臣見他認可,心想,天大的道理,或許也就我老漢說得在理呢!想到這裡,膽子便大起來。接著道:〃嘿,起頭這兩枚字文用得卻鬼,不過我老漢卻眼熟,在哪卷書上見過。'羊角'二字意思卻再明瞭不過。'青天'二字倒是有包青天或者青天大老爺的講究,這年頭不再允人講了。'城廓'二字在咱這兒是人便曉,在咱西南的老虎嶺上便立有一座。接下來這兩三句卻是暢曉的,說往日打仗放槍的情形。'怎麼得了'這一句寫得極見功力,一般手筆是做不出來的。'我要飛躍'似乎可以和一九五八年的'大躍進'聯絡起來考慮。'借問君去何方'寫得極好,有古韻的!再接下來卻是十二分的好懂了,三家人坐在一起吃著燒熟的土豆。哎,土豆這一句卻甭說,咱鄢崮村恐怕無人能懂,然而我卻是曉得的,指的就是咱這裡的洋芋。只是像主席人家的生活,洋芋我想卻是要剝掉皮以後再吃的。吃不飽了再端上一盤牛肉來,看看,顯見得生活與我們百姓的不同。'不須放屁'嘛,落腳在這裡卻是有些難解,不過這樣落腳也夠大膽的,或許是吃飽了不許放屁?這可能講的是待人接客時的禮式,或許指的是國家政策上的事情,不讓放便不放也好,回家再放也可。這最後的一句極有味道,就是毛主席逮著勺把子,讓你們人民看一看,天翻哩嘛地覆哩!或許是〃
《騷土》第四十七章 (3)
立刻註冊新浪免費郵箱,啟用1G空間不待呂作臣老先生解說完畢,楊文彰便有些忍俊不禁,幾次沒撲哧出笑聲來。老先生也不敢抬頭看他,只顧一氣演繹下去。待解道〃毛主席逮住勺把子〃的說法,楊文彰只覺得像是兒戲,連忙拍手叫道:〃解得好,解得好!我長見識了!〃將老先生止住。老先生如釋重負地抬起頭來,先是膽怯,但看清楊文彰恭維的神色,便又得意地笑將起來,像走出考場的小學生,用袖筒擦去滿腦門子的汗水。
接下楊文彰胡亂奉承幾句,夾了報紙便告辭出來。楊文彰出了呂家的院門,終不忍哈哈大笑出聲來,一面笑一面走。繞過幾條槐院,踏上回校的直路,肚裡的笑聲還是不住地格格往外噴發。楊文彰自道:〃幸虧是在夜間,村中沒有行人,若在白天被人撞見,豈不懷疑我神經有了毛病?〃正想著,卻見一棵高大的皂角樹下立著一男一女,那男的認不出來,女的卻是他教過的學生王青苗,小名貓娃。青年男女的這種事情還是避得越遠越好,想到這裡,故意繞過一條衚衕,往前直走,卻不防迎面撞上一人。此人在白晃晃的雪光下面,攔住他,二話不說哈哈大笑起來。楊文彰抬頭一看,好古怪個人物!只看生得如何,這裡有詩為證:天生醜陋皮囊,地造日怪肚腸。
遇人未言先笑,點頭哈腰投降。
說的便是開篇提到的那位鄢崮老叟。冬天夜長,這老叟睡不著覺,提著棋兜排村子尋人玩耍。因看見楊文彰縮頭縮腦、猴摸獠搶的走路模樣,不覺笑出聲來。楊文彰遂問他道:〃你笑什麼?〃他反問楊文彰道:〃你笑什麼?〃楊文彰卻是詫異,說道:〃你怎曉得我笑了?〃老叟說道:〃你笑了這一路,能看見的何止我老漢一人。〃楊文彰知曉這老叟字文雖比不得呂作臣深邃,卻也另有一些能耐。要說這老叟的本事,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