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澄晚沒有躲開,顧無相心下也跟著一鬆——對於這個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弟弟,他喜悅的同時也總有擔憂,八年的時間畢竟太長,他早已不敢肯定,這弟弟的心思他還能一如當年揣測得透。
於是顧無相開口說話時的語氣也柔和了許多:“花小公子對舍弟的救命之恩以及多年照顧,顧某沒齒難忘,適才剛差人去河畔清風小榭定了一間屋子,還請花小公子與花少俠一同前往,讓顧某略盡心意。”
“顧家主太客氣了,在下原是將阿澄當作好友一般,又哪裡談得上恩情。”花蠶並不多做推辭,只笑了笑說,“顧家主好意怎敢推辭,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花小公子請,花少俠請。”顧無相赫然起身,牢牢攬住自家弟弟的肩頭,“阿辭阿玉沐晴沐嘯小瀾兒,我們走罷!”
就在大河的另一邊靠岸處,有商家花大價錢搭了個緊貼水面的竹橋,清風小榭就在那竹橋的盡頭處,是個規模不大卻十分雅緻的水上酒家,而正因為地方不大,所以並不是每日都有位子,多數時間便是提前差僕人去定下一間,再等約定的時間過去。
楚辭顧無相一行人信步而去,花蠶原本是走在邊上的,後面的位置被他家哥哥花戮佔住,楚瀾就走在他另幾面圍著他說話,兩個人說著說著,就不知不覺走到裡面些的地方去了。
“無相,你怎地選了這個地方招待恩人?”竹玉總是一身白底銀邊的錦袍,頗有些貴氣的模樣,而唇邊往往帶著幾分笑意,又顯得溫文爾雅。這時候他見著快走到大河邊了,看顧無相大步生風,就禁不住想要調侃幾句。
清風小榭素來是個風雅所在,總是文人騷客喜歡的地方,偶爾有些來頭大些的會從煙雨樓或者春風得意館帶幾個清麗佳人過來充場,也只是在裡邊吟吟詩作作對唱幾首小曲,只談風月而不行雲雨。
這的確不像是武人拿來宴客的地方。
找回了弟弟的顧無相心情不錯,便笑著答道:“這難道不是正合你意麼?我記得,你與沐晴阿辭都挺喜歡做這些把戲的。”
“小公子是文人,說不得也會喜歡。”顧澄晚壓低聲音,在顧無相耳邊說道,“大哥,你有心了。”他知道自家大哥不喜歡自己自貶為僕,就在這時改了稱呼。
顧無相拍一拍顧澄晚的肩,有些欣慰地說道:“但願不要怠慢了恩人。”
說了會話,就已經到了竹橋前面。
“是顧家主和客人們吧?雅間準備好了,可是要這時過去麼?”迎面走來一個青衣小僮,束手躬身行禮。
待他抬起頭來,眾人看清了他模樣——不過十二三歲年紀,眉清目秀的,渾身都透著一股子靈氣,頗為不俗的樣子。
“知道了。”顧無相點頭道,“自然是現在去的,你帶路吧。”
“是,請隨我來。”小僮仰面一笑,“嗵嗵嗵”地就先上了橋。
“花小公子請,花少俠請。”顧無相走前一步,然後停住腳步,讓出路來。
“顧家主客氣了。”花蠶微微地笑,也不多做推辭,拉著自家哥哥就走了上去。
既然是水榭,自然臨水,而水榭本身又是個四面鏤空的構造,邊緣處掛上許多帷幔紗羅之類的,加上河面寬廣而沒什麼遮擋物,每當河面上的風拂過,它們便也隨之飛舞,恍若夢境一般。
青衣小僮引幾人所去的正是靠邊的一處,比之中間那些,要更清靜一些。
“就是此處了,幾位請。”小僮再行禮,隨後徐徐退了下去。
這座水榭相當寬敞,這近十人走進仍是很寬鬆,中央一張大桌子上擺滿了酒飯,看來是預先備好的,在晚風中傳來陣陣清香。
幾盞紙燈籠高懸,晃出一片朦朧而明晰的光。燈下還有幾個青衣的婢女垂手而立,是在陪侍,也是在等候客人吩咐。
“各位請坐。”顧無相拱手說道,“花小公子,請上座。”
“不敢當。”花蠶輕笑著搖搖頭,走到側面入座,花戮也坐過去。
客人既然這樣做了,江湖人不拘小節,顧無相也沒多說什麼地坐下去,楚辭幾人亦隨之落座。
有青衣小婢走過來為眾人斟上酒,又有以竹筷分開整隻的雞鴨肉肘,方便客人們取用,還有幾人手捧托盤,盤上鮮果色澤明麗,看起來十分喜人。
“諸位請用,酒菜簡陋,還請不要嫌棄。”顧無相再開口,一邊殷勤地挾了一個撕開的肘子放到花蠶碗中,“這裡的清蒸紅肘極有名的,還請小公子品嚐。”
花蠶忙雙手捧碗接住,連聲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