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裡,都不安心本分的唸經修行了。寺廟裡出家人多, 讀書人做官的也多。交雜在一處,鬧哄哄的厲害。著寺廟裡香火特別旺盛,肯定會有別人到這寺廟裡頭來,到時候被人聽去,還要不要人活?
“我說話的聲音應當也不大,隔著門窗能聽到個甚麼。”朱承治仰唇笑,那邊吳瀚也憨笑,“太子爺說的沒錯,咱們倆說事兒,都壓著聲的來。”
寶馨白他一眼,“這兒就世子嗓門最大。”
吳瀚摸了摸鼻子,悻悻的。
朱承治拍了拍她的手,“沒事,沒事。父皇要是派人來就不會叫人看出馬腳了,咱們還是繼續該做甚麼做甚麼。”
他一派冷靜,好像天塌下來,都不算個事。
寶馨磨牙,他扶著她坐好。倒了茶,繼續就著之前的話頭說。兩人說起話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寶馨聽了好會,都是什麼朝廷剋扣軍餉云云。
其實軍餉都是按時發放的,只不過被上頭人挪用了。遲遲不能發下來,官兵們乾脆把上峰和朝廷各扣一頂鍋。現在還沒山窮水盡的時候,所以還能忍,要是逼的沒門路了,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發作起來,恐怕也是要見血。
“其實戶部每年都已經把錢糧的賬給造了,孤曾經叫人查過,的的確確是發放下去了。”
“發下去是沒錯,可不到手,肚子餓著,就算在朝廷頭上了。”吳瀚搓了搓手,“而且臣聽說……”他眼皮聊起來,飛快的瞥了朱承治一眼,“這裡頭的水渾的很。”
朱承治嘴裡嗯了聲,坐那兒半晌沒有說話。
寶馨耳朵裡聽著,過了好會,關的嚴嚴實實的隔扇,外廂響起敲門聲,寶馨問了聲誰。
外面響起個老公嗓,“是奴婢侯良玉。”
寶馨站起來,和朱承治對視一眼,朱承治點頭,寶馨這才去開門。侯良玉在門外候著,侯良玉去了宮監的裝扮,一身寶藍杭綢竹葉紋道袍,頭戴萬字巾,瞧著和普通富家翁也沒太大差別。
“奴婢打攪殿下,”侯良玉站在隔扇外,對門內的朱承治一拜。
吳瀚見狀,就要往外頭竄,宮裡的老公他最看不慣,說話陰陽怪氣的,聽在耳朵裡怪拉寒磣的。
朱承治也不攔著,他站檻窗那兒,窗臺邊擺著一盆蘭花。寶馨過去站他身後,讓他把她給全遮了。
“侯先生來了。”朱承治對侯良玉很是客氣。
侯良玉拱手對朱承治一拜,“奴婢聽下頭人說,殿下和恭順侯世子來了這兒,所以過來瞧瞧。”
侯良玉說著,斟酌著詞句,“殿下,這兒人多眼雜,在這兒見面,的確不好。”
東廠番子無所不在,盯著的不僅僅是那些個達官顯貴,這些個香火興盛的寺廟,也是東西兩廠的目標。
“奴婢知道也就罷了,可是叫西廠知道了……”侯良玉頓了頓,“西廠提督到底曾經是齊娘娘的人,若是知道了,也難以保證不會通傳到皇爺那兒去。”
寶馨站在晦暗的光裡,拳頭握緊了些。馮懷那個高傲的性子,哪怕齊貴妃真的做皇后了,都不見得能得他一眼,又怎麼可能隨意拿朱承治的訊息去皇帝跟前邀寵。
她聽前頭朱承治笑,“知道又如何,回頭父皇問起,孤就說和吳世子投機,想要出來玩耍一遍。之前孤在宮外的時候,就曾經和吳世子交好。何況入京之後,吳世子也沒帶兵,就算有心之人想要編排孤,恐怕也無從說起。”
朱承治話語含笑,說著手抬起來,指甲掐了下蘭花葉。正好把後面的寶馨給擋的結結實實,連個光影都都沒漏出來。
“小心駛得萬年船。”侯良玉垂手,“殿下也該知道這個道理。”
朱承治唇邊略揚起個弧度,“侯先生說的這些孤都知道,侯先生不用擔心,先生說的理兒,孤都知道,也都記在心裡。”
記在心裡是記在心裡了,可是會不會照著做,那就是他自個的事了。
侯良玉接到下頭番子來報,說是皇太子出現在這兒,他也顧不得休息了,從府上到這兒來。
侯良玉端詳面前年輕的太子,年輕卻不失威嚴,說話間平心靜氣,聽不出他的喜怒。
這才是太子該有的模樣,喜怒也好,心中所想,何必叫旁人知道?
“太子爺既然把奴婢的話已經記在心裡,那奴婢就安心了。”侯良玉弓腰道。
寶馨站在後面冷瞧。她和侯良玉一向不怎麼對付,當年一條小命差點兒玩完,到了現在,哪怕侯良玉對朱承治忠心耿耿,戳眼窩子裡,也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