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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滿臉著急,想扶她,手卻被綁住,只能用自己的手肘撐著她的手肘,艱難地帶著她走。阡陌走在後面,見著女孩腳步跟不上,就扶上一把。路上,有被俘時受傷實在熬不住的人被拖出佇列,在路邊一動不動地躺著,死氣沉沉。阡陌不忍多看,跟母女倆扶攜著,低頭走過。隊伍從清晨走到日落,就在阡陌以為大概還要繼續走很久的時候,落日的餘暉中,她望見大地彷彿突然凹陷,一個巨大的谷地出現在面前。阡陌很難用言語形容眼前的景象。確切地說,這不能算是谷地,因為從周圍石山上層層開鑿的痕跡來看,這是人工挖出來的。無數的原木支起木架和糙棚,谷地裡像是佈滿了井洞的巢穴,人則像是生活在著無數井洞中的螻蟻,進進出出,卻有條不紊。道路順勢延伸向下,遠方,只見濃煙滾滾一片,將天際和太陽的餘暉一併湮沒。後面起了些亂糟糟的聲音,阡陌等人被軍士推到路邊,差點跌倒。回頭,只見一隊馬車飛馳而過,馬蹄強健,木製的車輪隆隆作響,泥水飛濺。阡陌連忙背過身躲避,等她想到要看看清楚,那隊車子已經過去,只見車後旗子拖著長長的尾,在風中飄揚。路旁一塊大石下,兩個看起來疲憊至極的人正一邊喝水一邊說著話,一個監工模樣的人看到,罵著拿鞭子走來,他們連拾起地上的竹筐快步逃走。這時,幾個人揹著竹筐走過身邊。他們蓬頭垢面,臉髒得像煤炭工人,大多衣衫粗陋。他們的竹筐看起來很沉,有的裝著淡綠色的大石頭,有的是暗紅的礦土。阡陌的目光忽而凝住。銅礦?她愣了愣,猛然回頭望著那些原木支撐的礦井和巷道口,遍佈礦山,有條不紊。山川地貌,跟記憶中的模樣慢慢重合,阡陌睜大眼睛,心撲撲地跳。☆、銅山的工尹突然接到楚王駕臨的訊息,很是措手不及。他匆匆趕到銅山官署,才進門,就看到一位身著高冠長衣的年輕男子立在案前,手裡翻檢著簡牘。楚王已經看到了他,側臉映著淡淡地天光,不怒自威。工尹心裡有些忐忑,楚王年輕,是出了名的行事不羈。他時常來去一陣風似的,又喜怒無常,工尹必須小心應對。&ldo;寡人來看看銅山。&rdo;未等工尹客套完,楚王開口淡淡道,目光掠過竹簡上的字,&ldo;近來銅山出礦少了,可有何難處?&rdo;&ldo;稟大王,&rdo;工尹忙道。&ldo;近日出礦少,乃是由於連降大雨,礦坑中多有積水。又兼上月礦場突發疫病,死了好些工隸。此事,臣已經報知令尹,這兩日已有不少工隸送到,銅山中也正加緊開採。&rdo;楚王點點頭,放下手裡的簡書。他踱出廳堂,走到闌干邊上,風吹來,他的兩袖微微揚起。先王重視鄂地礦山,為了便於控制,官署修在銅山邊的坡地上,能夠俯瞰整個礦場。楚王望望頭頂,天空廣闊,暮色已經降下,殘日掛在遠山那頭,餘暉將天空染作淡淡的紫色。官署中的庭燎明亮,礦場中,也已經點起了無數的火把,照著密佈的礦井,勞作的人絡繹不絕。&ldo;方才寡人路過礦區,見到許多新來的工隸。&rdo;他忽而道,&ldo;何處而來?&rdo;&ldo;新到工隸皆來自揚越之地。&rdo;工尹忙答道,&ldo;上個月揚越有酋首作亂,司馬前往剿滅,所獲工隸都送來了礦場。&rdo;楚王望著遠處的點點燭燎,問:&ldo;礦場中工隸,當下人數多少?&rdo;&ldo;一萬三千餘人。&rdo;工尹答道,&ldo;若無意外,這兩日當可增至一萬五千人。&rdo;楚王沉思片刻,道:&ldo;近來雨水豐沛,氣候溽熱,工隸終日勞作,住在這般居所,何愁無疫病?如此以往,多少工隸也不足折損。&rdo;工尹訝然,小心道:&ldo;大王之意?&rdo;&ldo;寡人問過百夫長,工隸所居屋舍,已兩年未曾修葺,又有大批新人來到,無處可居。出礦緩一緩無妨,明日起,讓工隸輪番造屋。&rdo;工尹聽得他如此吩咐,忙唯唯連聲。阡陌沒有估計錯。包括她自己在內,礦場裡的人多人蟻蟲,絕大部分都是做苦工的奴隸。但她至少已經知道了自己在什麼地方,甚至大致的年代。一個由說古楚語的人管理的地方,當然是楚國。楚國曆史悠久,各個時期的疆域不一樣,但是,在現代,唯一已知的大銅礦,是銅綠山。它位於鄂和楊越之間,春秋之初,楚子熊渠吞併鄂國。後人推測,楚國控制了銅綠山之後,充足的銅料使得楚國的國力大增,奠定了其後幾百年稱霸一方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