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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老祖宗是想念金陵姑蘇虎丘山了,那虎丘塔下面,有個劍池,原是吳王夫差蘸泉水磨利劍的地方。大家想想,縱使府裡官中有本事把那姑蘇劍池連夜搬過來,縱使大廚房能有海大的鍋把那劍池蒸熟了端到這兒來,老祖宗可有多大的嘴巴、多厲害的牙口、多大的彌勒佛肚皮,把那美味吃進去?”說得大家忍不住笑起來。琥珀高聲喊冤:“何曾說要吃劍池?我交代的是芥菜!南邊又叫蓋菜。”賈母知是鳳姐又來斑衣戲彩,笑道:“我倒吃得動劍池,只怕你猴兒吞了那夫差劍,再動彈不得半步!”有的丫頭還笑,王夫人只覺得不吉利,忙道:“時候不早了,老太太早些安歇要緊。”大家這才散去。

且說迎春回到孫宅,更無法安生。那孫紹祖從衙門回來,除了吃喝,就是交媾。迎春從孃家帶來的書籍,全被他扔去廚房燒火,只剩得一冊《太上感應篇》還藏在衣箱裡,又怕拿出來看時被丈夫覷見,一把搶去撕碎,唯有獨處時默誦幾句。那日孫紹祖回來,見迎春脖頸上套著個自己用花針穿的茉莉花鏈,一把扯去擲到地上,還用靴子狠狠碾踩,罵道:“就是拿你累金鳳八寶釧那些個陪嫁去當了,也還剩得有幾串過得去的珍珠鏈子,偏裝出這窮酸刁樣刺誰的眼?”說著一巴掌扇過去,直把迎春劈倒在地。繡橘過去扶迎春,孫紹祖一把拉過他去,說什麼“去他的,咱倆紅羅帳裡且逍遙!”繡橘稍有抗拒,也一巴掌摑去。孫紹祖只會面板濫淫,逼迫繡橘等丫頭大衣服裡頭一律免去小衣,把繡橘抱到床上,見小衣未免,又發雷霆。那跟著迎春過來的蓮花兒,偏去諂媚主子,跑過去俯就說:“我大衣服一丟,什麼都是現成的,親爺您就消遣我吧!”孫紹祖就摟過去滾成一團。繡橘忙過去扶起迎春,躲到側室,兩人抖作一處。迎春暈厥過去,繡橘掐他人中。迎春醒過來,望望繡橘,聲若遊絲道:“真真不想活了……”繡橘不勸。繡橘想起剛才蓮花兒跟他有剎那的對眼,那眼神竟十分得意,不覺渾身如冰水傾來,牙尖打架。

且說那仇都尉兒子,曾被馮紫英痛打過。馮家與賈家交好,仇家自然不忿。那天仇都尉兒子闖進賈赦宅子,未尋到調戲他姑媽的人,更加有氣。回家後報告父親,道賈赦介紹那跟他對棋的乃指揮孫爺,一早就去的。仇都尉後來幾經打探,知那指揮孫紹祖最是寡廉鮮恥,又聽娶了賈赦女兒為妻,便讓兒子與其交往。仇都尉一夥早想扳倒賈赦,意在透過孫紹祖獲取賈赦動靜,並以助其升職為餌,唆其以大義滅親氣概參與他們一夥彈劾賈赦。那孫紹祖原還有所顧忌,後心想只要再不與仇都尉小妹子照面,應可無虞。仇都尉兒子供其聲色之慾,又頻傳其即將提升之信,那孫紹祖志得意滿。仇都尉等拿住賈赦私通平安州把柄,孫紹祖與大舅子賈璉閒聊時,絕口不提平安州節度,只說自己曾派外差去過平安州,引賈璉一起怨那邊飲食難嚥,就套出了賈璉曾赴平安州的日期,如此一來仇都尉等彈劾賈赦更加有力。那仇都尉等灌足孫紹祖迷魂湯,道他大義滅親,聖上必悅,鬧不好褫奪那賈赦的將軍之職,順便就賞了他,因同時還彈劾神武將軍馮唐,則取代那馮唐當上神武將軍豈不也妙?孫紹祖聽了,恍惚中竟覺得已是將軍之身,直脖挺胸好不神氣。

又一日,孫紹祖醉醺醺回來,想是外面歡媾過了,到床邊倒頭便睡,鼾如雷響。迎春和繡橘費老大力氣,才將孫紹祖大衣服褪下。從那大衣服裡,掉出一個摺子,迎春且將那摺子擱到桌上去,本不想看,那燭光卻分明照出了摺子上父親賈赦的名字。迎春一驚,這才開啟瀏覽。原來是一個彈劾賈赦的奏本。領銜舉報的是仇都尉,接下還有幾位,最後竟是孫紹祖的簽名。所揭發的事情,是賈赦指派兒子賈璉到平安州結交節度使,圖謀不軌等。迎春心亂如麻,軟綿綿跌坐在椅子上。迎春雖從不問閨房外頭的事,但有幾樁原來還是清楚的,就是仇都尉素與賈家兩府不睦,孫家論起來卻跟賈家是關聯的,且仇、孫二家本也有隙,卻為何丈夫現在竟要依附仇家等構陷岳丈?既然丈夫對賈家已然如此無情,自己在這孫家又焉能再有立椎之地?繡橘怕迎春又要淚落如散珠,忙過去遞上手帕,誰知迎春這回只是發愣,眼裡並無淚水,只發冷光。

繡橘把迎春扶到側室榻上,勸他早些歇息。迎春也囑繡橘早些安歇。待繡橘走後,迎春款款站起,到箱子裡取出《太上感應篇》,走至屋外,將那冊子丟到池塘裡。回到屋裡,又找出常用的那根象牙花針,把它別到胸前衣服上。又從箱子裡找出一條長長的絛帶,握在手裡,走出屋,來到遊廊裡。那遊廊並無彩繪裝飾,模仿江南園林裡的造法,全用黃楊木素構。他早些天其實已選好地方。遊廊前端,與穿堂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