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可就是這麼說,我和他爸也沒辦法,照顧不了他。他姥姥姥爺死得早,也指望不上別人來照顧他。好幾次發高燒,人差點就沒了。我這兒子一直是很聽話的,為人也很溫順。我和他爸的成分不太好,有時候看他被別的孩子欺負了回來,我哭,他反過來安慰我……”
聽到這兒,丹真已經渾身乏力了,心口那一把鋼錐死死的刺在心上,他挪動腳步,來到門口。
眾人回頭,看著他。
丹真腿一軟,跪在地上不住地跟援朝的爹媽磕頭,像是要把所有的抱歉所有的想念都用這絕望的撞擊表達。援朝的母親見到他,心裡知道這就是站長告訴她的那個人。不管他跟援朝當初發生了怎樣違背倫常的事,他總歸是兒子人生中陪伴了一段路的人,她不願接受,但不得不接受他。母愛是偉大的,偉大到他可以包容所有她從不願接受的事實。
片刻,她靜靜地閉了閉眼,眼淚無聲淌在臉頰上,然後默默起身上前,她拉著丹真,說:“援朝如果還在,他會說什麼?我想,他想讓我原諒你們……好了,都過去了……以後……好好活著,別讓我兒子為你擔……擔心……”
丹真一把抱住援朝母親虛弱的身體,從來沒有人見他哭過,可這一刻卻在所有人的目睹下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傷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牢牢禁錮的雙臂彷彿一個溺水垂危的人緊抓住唯一能拯救他的稻草,撕裂的心臟做著無聲的懺悔。
☆、第四章。落潮4
每天都會有人離開這個世界,也會有人悄無聲息在母親的身體裡孕育著自己的來世。這就是人生,人生中存在著規律,沒有人能夠逃出這規律的制約。只是遺憾有的人不該在這個時候結束,但卻走了,有的人不該在那個時代來,可仍舊來了。人不能選擇命運的方向,它就像是一次毫無技巧的賭博,你壓上自己的有生之年為賭注,能贏或輸都無可挑剔,因為這就是屬於個人的生活,不管結果如何,它仍舊值得擁有。而附帶邇來的那些悲傷和喜悅也僅僅只有與之有關的人能夠體會個中滋味。
援朝終究是走了,帶著關於那個道德淪喪的傳聞,結束了自己原本遙遙無期的知青歲月,最後同自己的感情和夢想滯留在了這片榮耀光輝的土地上。
他的離開或許在父母眼裡是天塌地陷的災難,在丹真的心裡是末日降臨的絕望。而在別人的生活中卻至多不過是一場極為瑣碎的,不幸的,悲劇事件,時光會慢慢把他同那些不光彩的過去一併抹淡,然後這裡的人們繼續步入自己的人生軌跡,就像這個人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陳順軍不就是這樣的!
當初援朝與丹真之間的隱秘東窗事發,他們大隊裡的一部分人和他就劃清了界限,都幾乎把他視作為道德的垃圾,社會的敗類,人性的罪惡。甚至被林衛祥那夥人打傷,都沒幾個人去看過他。唯獨只有那麼幾個仍關心著他的現在和未來的人,扔掉了世俗的偏見和反感,對這個被命運刑囚的道德犯施以最溫暖的惻隱之心,這其中包含了邱石和秋陽。
這場不幸的事故給他們這倆人帶來的無疑是最深層意義上的警示,也使得兩人之間的關係面臨前所未有的嚴酷的考驗,從前那三年的美好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噩夢一般縈繞思緒。
尤其是秋陽,他表面上保持著那心如止水般的模樣,但實際卻害怕得要命。漸漸開始變得猶豫不決,無法堅定未來兩人的關係的走向。
援朝“離開”的一個月後。
無風波盪的這個星期一,空氣裡浮著深深的寒意,光線明亮,冷漠蔓延。
上午縣裡的領導又找他去談了關於他平反的問題。他隱約感覺到從遙遠的故鄉傳遞而來的一股強大的力量,同時那個他素未謀面的姑媽在無形中拯救了他心裡那岌岌可危的安全感。他就此再也不必恐懼自己頭上那強行扣給他的反革命的帽子。當年林豪的事終於徹底告別了隱隱作痛的後遺症,他和陸瑤都為那一腳付出了代價,青春的代價。
從縣裡回來,本想找邱石說說縣領導談的話,可轉心一想,還是避了嫌。折身去馬棚裡看了看自己最喜歡的馬
,喂來了食,刷了毛。實在無事可做,便準備回屋去陪老喬聊天,聽他吹牛,說那些毫無意義的閒話。
從馬棚那邊走來,過了場站的小籃球壩子,繞過場站辦公小樓,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老喬和老方,景三和穀子幾人在屋外的空地上打趣說話。
從本質來說,從前和林豪為伍的那些人並不真心喜歡跟林豪在一起橫行霸道,他們只是想依附一個勢力確保自己能夠更穩定生活在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