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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一條毛毯,細心的為他的妻子蓋上。又提住他妻子的手臂,把她溜下去的身子抬高了些,設法使她坐得舒服。然後,他抬頭望著我們,低低的說:“她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叫作雅泉,雅緻的雅,泉水的泉。假如你們認得二十年前的她,你們會覺得她和她的名字一樣美,是一條雅麗清幽的小泉。”

“她現在也不辜負她的名字,”我由衷的說:“她看起來仍然優雅可愛。”

“是嗎?”他灼灼的望著我,帶著點研判的味道,好象要研究出我的話中有沒有虛偽的成分。“或者你說的也是真情,”

他再望望那個“雅泉”:“但,無論如何,她曾有過比現在更好的時光,更美的時光……”他陷進一種沉思之中,深鎖著眉頭,似乎在回憶那段更好更美的時光。室內有片刻的沉寂,我們如同被催眠般都無法言語,連愛笑愛鬧的浣雲也成了沒嘴的葫蘆。半晌,我們的主人驀的清醒了過來,他振作的揚了一下頭,突然的說:“好了,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迷途的?在什麼地點迷途的?”

紹聖開始述說我們迷途的地點和經過,怎樣從山中的快捷方式走,怎樣穿過樹林,到達瀑布,和黃昏時的一段摸索。他仔細的傾聽著,然後,他從裡間房子裡取出了紙筆,畫了一個地形簡圖,指示我們現在的地點,和那條小溪,說:“你們兜了一個大圈子,所謂的瀑布,就是這條小溪下游幾里路的一個陡坡,如果你們沿著瀑布的岸邊向上遊走,大概不要一小時,就可以走到我這兒。我這裡是一個山谷,小木橋是向外邊的唯一通道,如果越過我這座小屋,再向山裡深入,就要翻越整個山頭才能穿出去,步行的話起碼三、四天。林場的蹦蹦車路線是這樣的──”他在圖上畫了出來,又把有招呼站的地方也畫出來,下結論的說:“明天,你們只有走過小橋,沿下游折回瀑布,再穿出去。好吧,今晚早些睡,明天我送你們回去!”

他站直身子,走到裡間屋裡,我們以為他在安排睡處,但他走出來時,卻拿著紗布藥棉和消毒藥膏,對紹聖命令似的說:“過來,假如你不想讓手臂上的傷口發炎潰爛的話,還是包紮起來吧!”

“讓我來好了!”浣雲本能的說了句。我們的主人看了浣雲一眼,沒多說什麼,就把紗布藥棉遞給了浣雲。他自己卻喚來了他那隻悶聲不響,而慣於突擊的狗,仔細的審視著它腳上的傷,喃喃的說:“我們的客人真和善呀!來自城市裡的大學生?還是野蠻民族?”

我和宗淇交換了一瞥,想起剛剛進來之前,紹聖還說這是個野蠻民族的居處,現在竟被認為是野蠻民族,不禁暗中有種失笑的感覺。他給他的狗也塗上了藥膏,拍拍它的頭,它就乖乖的伏到桌子底下去了。他站起身,再燃上一支蠟燭,舉著燭火說:“來吧,兩位小姐睡在裡間,我把我們的床讓給你們睡,兩位先生委屈點兒,用稻草鋪在廚房地上將就一夜吧!”

“噢,先生,”我說:“我們也可以睡在稻草上,不必佔據你們的床,尤其你太太正病著。”

“別多說,”他用決斷的、不容人反駁的語氣說:“我和雅泉可以睡在躺椅上,她是經常睡在躺椅上的。”說著,他把我和浣雲引向了那間臥室,那是間簡單而整潔的小房子,有一張小桌子和幾把木椅,還有一張簡陋的木床。把蠟燭放在桌上,他把窗子都關好了,從床上取走了兩條毛毯,對我們深深的看了一眼說:“好了,再見,兩位小姐,希望你們睡得舒服。”

他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我對浣雲看看,整晚上,她都反常的沉默。我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被單下墊的是稻草,簌簌作聲。一層懶洋洋的倦意對我捲了過來,和衣躺在床上,我說:“來吧,浣雲,早些睡吧,我累極了。”

浣雲走過來坐在床沿上,用手抱住膝,呆呆的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我問:“想什麼,還不睡?”

“想我們這個主人──”她愣愣的說:“和他的妻子。他怎能和這樣一個已無任何感情思想和意識的人生活在一起?”

“別想了,”我說:“他似乎生活得很滿足,他保護並照顧她,就是他的快樂。”

“我想──”浣雲慢吞吞的說:“他是個偉大的人!而且,他不是個普通的人──他有學問、思想、和深度。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住在深山裡。”

“為了他的妻子,”我說:“山上的空氣對她相宜。”

吹滅了燭光,我們躺在床上。瞪視著黑暗的屋頂,聽著夜色裡的松濤和泉聲,我有很久沒有睡著,雖然倦意遍佈四肢,睡意卻瞭然無存。我聽到外間屋裡有一陣折騰,接著,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