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一下明白過來,朱由檢是自己下的口諭召來的,到現在還一言未發。
“眾愛卿,朕知道你們都是為朕分憂。”朱由校的聲音低沉,所有的爭論立即停了下來,好像看電視時遇到停電。“但到現在,還未有定論,且聽信王說說他的看法。”
朱由檢從最後排站起來,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了。不過,聽東林黨和閹黨吵到現在,他對陝西的農民起義已經有了大致的認識。
“秉皇兄,陝西匪患是撫是剿,得先看原因。陝西農民為什麼甘冒殺頭、抄家、滅族的風險,而起兵造反?”要統一兩黨的意見,必須比他們看得更深、看得更透、看得更遠。他丟擲這個問題後,全場鴉雀無聲。
剛才東林黨和閹黨光顧著吵架,顧著反對對方的意見,抹殺對方的政治企圖,根本沒有站在亂民的角度去想。就是在一邊旁聽的魏忠賢,也只是希望自己的人能在這場爭論中獲勝,從而打擊東林黨在皇帝面前的威信,至於農民為什麼謀反,那不是他想的事情,他只是個閹人。
“據臣弟所知,陝西農民謀反,乃是因為當地發生大旱,莊家絕收,農民無糧,易子而食。不反抗肯定是死,反抗了至少暫時可以活命。除非朝廷有大量的糧食賑災,否則安撫只是一句空話。”朝廷不可能有大量的糧食可以賑災,連軍糧都要拖欠,說明朝廷已經山窮水盡了。
山窮水盡的朝廷,就逼迫各地的官員徵收重稅。其實陝西農民起義的導火索,就是知縣張鬥耀,在農民連口糧都沒有的情況下,為了完成朝廷下達的稅賦任務,強行徵租引起的。
“況且,現在陝西大部分地區都被匪軍佔領,匪軍已經發展到二十多萬,安撫已經失去時機,採用賑災的方法已經行不通了。試問,現在陝西地方誰在主政?誰來派發賑災的糧食?”
第75章與民爭利
東林黨人紛紛點頭支援,早就說了安撫不行,這些閹黨誤國誤民,偏偏皇帝還是信任這些沒卵子的人。他們一個個在心裡罵著閹黨,罵著魏忠賢。
朱由檢卻不是東林黨人,不會用東林黨的思維考慮問題。
“然而,剿也有難度。京師距大同有七百里,距潼關一千八百里,京師的軍隊不可能一日到達,如果匪軍越過大同、潼關,沒有黃河的天線,就會直接威脅京師。”
熟悉歷史的朱由檢知道,後世的李自成正是沿著這兩條路,進軍京師,最終攻破北京、推翻大明的。
剛才點頭的東林黨人現在都糊塗了,這年輕的信王,到底演的是哪一齣?你是支援我們還是支援閹黨?難不成各打五十大板?
朱由檢沒有理會東林黨的腹誹,也沒有注意閹黨成員眼睛中燃起的那點希望,他現在就好像是在亞運會上表演武術,他是主角,所有的人都是觀眾,除了朱由校是裁判。
“況且,剿滅匪軍以後,陝西的農民依然無糧可食,難保不再反水。”
朝堂,就像靜靜的頓河,朱由校從來沒見過這麼安靜的時刻,剛才嘴上打仗的兩黨成員現在都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像朱由檢給他們隔空點穴了。
朱由檢繼續他的獨角戲,原來壓制兩黨是這麼爽,“總而言之,陝西匪民作亂,前期非剿不可。但剿滅之後,需要做大量的安撫工作。無論朝廷多麼艱難,都要讓百姓吃飽飯。”
“那依殿下的意見,匪軍當可剿滅?如何剿滅?”朱由檢的話還沒說完,李春燁暗中幫了一把,好像是詰問,實際上卻是讓他當著朱由校的面,將全部計劃說出來,將來執行的難度會小很多。
現在是非常時刻,只要能平息匪軍,朱由校一定會同意朱由檢的計劃。
“急令山西總兵,派重兵駐守大同,防止匪兵從北方大規模進入山西。有黃河天險,大同的軍隊應當可以阻止匪兵東進;朝廷另派五萬精兵,倍道而行,搶佔潼關。一旦潼關在手,和北面的大同呼應,匪兵就會被限制在陝西,朝廷大軍正好可以集中剿滅匪軍。”
朱由檢沒有當著大臣們的面說出來,匪軍人數雖多,但多是農民,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打個順風仗還可以嚇嚇人,一旦失利,就可以體會到珠峰是怎麼雪崩的。
“五萬?信王,朕給你五萬人馬如何?你不是挺能打仗的嗎?”朱由校見朱由檢說得喝蛋湯似的,心裡的底氣也上來了。
“若是臣弟領兵,四武營四萬軍士足矣。”陝西道路艱澀難行,士兵多了反而行動遲緩,以四武營的戰鬥力,對付二十萬匪軍,應該實力佔優了。“然而平叛之後,如何安撫當地的百姓,還請皇兄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