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邯鄲做最終決策。平原君竟是不假思索,便慨然應允。趙王已經即位七年,諸多事體已經流露出獨斷跡象,自己若執意守在邯鄲領政而推辭赴軍,實在也是不妥。便在君臣計議統籌糧草的諸般細節時,老內侍卻來稟報,說馬服君夫人抱病求見。
“快請。”孝成王已經站了起來走向門廳。
趙奢遺孀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夫人了,拄著一支竹杖欲待行禮,便被笑盈盈的孝成王攙扶住了。雖則如此,老夫人還是執意向孝成王微微一躬身,方才坐在了內侍搬來的繡墩上。
“老夫人,大是安康也!”孝成王笑著高聲說了一句祈福辭。
“君上,可是用趙括做了大將?”老夫人突兀便是一問,神態卻是分外清醒。
孝成王點頭笑道:“對了。馬服君將門有虎子也!”
“君上差矣。”老夫人搖搖頭,喘息幾聲便平靜了下來,“馬服君在世時曾幾次對老身說及:若趙括為將,必破軍辱國。老身問何以見得?馬服君說,趙括三病,無可救藥。”
“三病?”平原君不禁笑了,“哪三病啊?”
“讀兵兵書尋章摘句,有才無識。”
“馬服君屢次被兒子問倒,氣話,不做數也!”孝成王大笑。
“盛氣過甚,輕率出謀,易言兵事。這是二了。”
“此等斷語大而無當,老夫人何須當真了!”
老夫人不斷搖頭,自顧認真地說著:“其父在時,但受君命為將,便不問家事而入軍;王室賞賜,盡皆分於將士共享;親友者百數,無攜一人入軍。而今趙括為將,王室賞賜歸藏於家,用以大買田產;在軍不親兵,升帳則將士無敢仰視……此父子原非一道,願我王收回成命,毋得誤國。”
孝成王一陣默然,終是禁不住道:“老夫人,此等細務縱然有差,亦非為將之大節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獨趙括之秉性細行便要苛責?如此說來,廉頗老卒無文,藺相如曾為乞食門客,便都做不得棟樑之材了?”
老夫人默然良久,喘息一聲道:“知子莫若父母也。君上執意用趙括為將,便請君上准許老身與族人,不連坐其罪。”
“準請!”孝成王慨然拍掌,“馬服君有首敗秦軍之功,老夫人與家族自當免坐。趙括建功之日,老夫人與家族卻要一體封賞!”
“父母之心,唯天知之也!”平原君嘆息一聲便來撫慰,“老夫人,言盡於此,此等話便不要再說了。成命一出,軍心民心不可亂哪。”
老夫人不再說話,只抹著眼淚點點頭便被侍女攙扶去了。孝成王看看若有所思的平原君,轉身便是一聲吩咐:“宣趙括進宮!”
上黨相持進入第三年時,趙括的軍務便日見減少,後來便簡化為一件事:每月在邯鄲與上黨間來回一次,在邯鄲國尉府統籌輸送糧草,在上黨廉頗大帳交接糧草。雖說再也沒有與廉頗橫生齷齪,然則畢竟是話不投機,趙括與廉頗便幾乎從來沒有磋商過戰場見識。但趙括也絕不是無所事事,更不是沒有了見識,相反卻是更忙碌了。這忙碌,卻是本職軍務之外的諸般軍情揣摩。只要在上黨,趙括便總是到趙軍壁壘逐一踏勘,回到行轅便繪製一副壁壘圖。兩年多下來,趙括已經將兩大防區的四十六處壁壘全部踏勘完畢,四十六張大圖也全數畫完。便在武安君白起將死的傳聞流播之時,趙括又再次對所有壁壘踏勘一遍,回到行轅對照壁壘圖,竟發現所有壁壘三年來都沒有絲毫變化!趙括頓時憤怒了,立即帶著大卷壁壘圖兼程趕回邯鄲,連夜求見孝成王。這便是趙括與孝成王的那次竟夜密談。趙括的一番話使孝成王大為震撼:“老廉頗曾對平原君聲言:但有戰機,自當攻秦!既然如此,便當逐年做攻敵之備,或設定器械,或前移壁壘,或隱秘挖掘前出地道。然則全數壁壘三年無變,趙軍何有攻敵之心?如此堅壁防守,臣實不解老將軍終將如何!”
看著滿滿攤了幾大案的壁壘圖,看著已經變得黝黑精瘦的年輕將軍,孝成王心下感奮不已,不禁便拍案感喟:“馬服子啊,白起這惡煞終是要到頭也!你若為將,卻當如何?”誰知趙括卻是一聲長嘆:“惜乎趙括生不逢時也,竟不能與白起並世交鋒!”孝成王雙眼頓時大亮:“馬服子期盼與白起對陣,壯哉壯哉!”趙括便坦然道:“固國不以山河之險,勝敵不以弱將而成。若我國人將戰勝之望寄予白起之死,便是僥倖圖存之心,實不足取也。軍勢當攻則攻,當守則守,豈能以敵方何人統帥而定策?若此作為,田單以商賈之身,便不當抗擊樂毅也!白起縱是方今戰神,也須得以戰場之法打仗,何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