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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上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如果那兩個聖女看見了,她們一定會嚇得發呆。直到現在,我們還難於肯定他當時是受了什麼力量的驅使。是要給個警告還是想進行恐嚇呢?還是他受了一種連他自己也不能瞭解的本能的衝動呢?他驀地轉過身來對著那老人,叉起胳膊,用一種兇橫的目光望著他的房主,並且粗聲地喊道:“呀哈!真的嗎?您讓我睡在離你這樣近的地方嗎?”他又接著發出一陣猙獰的笑聲,說道:“您都想清楚了嗎?誰向您說了我沒有殺過人呢?”主教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回答說:“那隻關上帝的事。”

隨後,他嚴肅地動著嘴唇,彷彿一個做禱告或自言自語的人,伸出他右手的兩個指頭,為那人祝福,那人並未低頭,他不掉頭也不朝後看,就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去了。

壁廂裡有人住時,他總把一面大嗶嘰帷布拉開,擋住神座。主教走過帷布跟前,跪下去做了一回短短的祈禱。過了一陣,他到了他的園子裡,散步,潛思,默想,心靈和思想全寄託在上帝在夜晚為所有尚未睡眠的人顯示的偉大神秘的事物上。

至於那人,實在太困了,連那潔白的床單也沒有享用,他用鼻孔(這是囚犯們的作法)吹熄了蠟燭,和衣倒在床上,馬上就睡熟了。

主教從園子裡回到他的住宅時,鍾正敲響十二點。幾分鐘之後,那所小房子裡的一切全都入睡了。

六 冉阿讓

半夜,冉阿讓醒來了。冉阿讓生在布里的一個貧農家裡。他幼年不識字,成人以後,在法維洛勒做修樹枝的工人。他的母親叫讓?馬第,他的父親叫冉阿讓,或讓來,讓來大致是渾名,也是“阿讓來了”的簡音。

冉阿讓生來就好用心思,但並不沉鬱,那是情感豐富的人的特性。但是他多少有些昏昏沉沉、鬆鬆垮垮的樣子,至少表面如此。他在很小時就父母雙亡。他的母親是因為害乳炎,又診治不當而死的。他的父親和他一樣,也是個修樹枝的工人,是從樹上摔下來死的。冉阿讓只剩一 個姐姐,姐姐孀居,有七個子女。把冉阿讓撫養成人的就是這個姐姐。丈夫在世時,她一直負擔著她小弟弟的生活。丈夫死了。七個孩子中最大的一個只有八歲,最小的一歲。冉阿讓剛到二十五歲,他代行父職,幫助姐姐,報答她當年的撫養之恩。那是很自然的事,正如一種天職一 樣,冉阿讓甚至做得有些過頭。他的青年時期便是那樣幹報酬微薄的辛苦工作而消磨掉的。他家鄉的人從未聽說他有過“女朋友”。他沒有時間去考慮愛情問題。

天黑回家,他精疲力盡,一言不發,吃他的菜湯。他吃時,他姐姐讓媽媽,時常從他的湯瓢裡把他食物中最好的一些東西,一塊瘦肉,一 片肥肉,白菜的心,選給她的一個孩子吃。他呢,俯在桌上,頭幾乎浸在湯裡,頭髮垂在瓢邊,掩著他的眼睛,只管吃,彷彿全沒看見,讓人家眩在法維洛勒的那條小街上,阿讓茅屋的斜對面,住著一個農家婦女,叫瑪麗—克洛德,阿讓家的孩子們,捱餓是家常便飯,他們有時假冒他們母親的名義,到瑪麗—克洛德里那裡去借一勺牛奶,躲在籬笆後面或路角上喝起來,大家把那奶罐搶來奪去,使那些小女孩子緊張得潑在身上、頸子上都是奶。母親如果知道了這種欺詐行為,總會嚴厲懲罰這些小騙子們的。冉阿讓氣沖沖的,嘴裡嘮叨個不停,瞞著孩子們的母親把牛奶錢照付給瑪麗—克洛德,他們才沒有捱揍。

在修樹枝的季節裡,他每天可以賺十八個蘇,然後他就給人家當割麥零工、小工、牧牛人、苦工。他做他能做的事。他的姐姐也作工,但是拖著七個孩子怎麼辦呢?那是一群苦惱的人,窮苦把他們逐漸圍困起來了。有一年冬季,冉阿讓找不到工作。家裡沒有面包。絕對沒有一點麵包,但卻有七個孩子。

一個星期日的晚上,住在法維洛勒的天主堂廣場上的麵包店老闆穆伯?易查博,正準備去睡時,忽聽見有人在他鋪子的那個裝了鐵絲網的玻璃窗上使勁打了一下。他趕來正好看見一隻手,從鐵絲網和玻璃上被拳頭打破的一個洞裡伸進來,把一塊麵包抓走了。易查博趕忙追出來,那小偷也拚命跑,易查博跟在他後面追,捉住了他。他丟了麵包,胳膊卻還流著血。那正是冉阿讓。

那是一七九五年的事。冉阿讓被指控為“黑夜破壞有人住著的房屋入內行竊”,送到當時的法院。他原有一枝槍,他的槍法比世上任何槍手都好,有時他還喜歡私自打獵,那對他是很不利的。大家對私自打獵的人早有一種合法的成見。私自打獵的人正如走私的人,都跟土匪差得不遠。但是,我們附帶說一句,那種人和城市中那些卑鄙無恥的殺人犯比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