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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部分

想從他的眼睛裡猜出他的所謂希望。馬呂斯接著說:“我想起來了,你應當知道我的住址,也許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我住在那個叫古費拉克的朋友家裡,玻璃廠街十六號。”

他從衣袋裡摸出一把一折兩的小刀,用刀尖在石灰牆上刻下了“玻璃廠街,十六號”。

珂賽特這時又開始觀察他的眼睛。

“把你的想法說給我聽。馬呂斯,你在想一件什麼事。說給我聽。呵!說給我聽,讓我晚上睡好!”

“我的想法是:上帝不可能把我們分開。後天你等我吧。”

“後天,我怎樣捱到後天呀?”珂賽特說。“你,你在外面,去去來來。男人們多快樂呀!我,我一個人待在家裡。呵!好不愁人喲!明天晚上你要去幹什麼,你?”

“有件事,我要去試試。”

“那麼我就祈禱上帝,讓你成功,心裡想著你,等你來。我不再問你什麼了,你既然不要我問。你是我的主人。我明晚就待在家裡唱《歐利安特》,那是你愛聽的,有一天夜裡你在我板窗外面聽過的。但後天,你要早點來。我在夜裡等你,九點正,預先告訴你。我的上帝!多麼愁人,日子過得多麼慢呵!你聽明白了,九點正,我就在園子裡了。”

“我也一樣。”

在不知不覺中,他倆被同一個思想所推動,被那種不斷交馳於兩個情人之間的電流所牽引,被並存於痛苦之中的歡情所陶醉,不約而同地投入了對方的懷抱,他們的嘴唇也於無意中相遇了,神魂飛越,淚水盈眶,共同仰望著夜空的點點繁星。

馬呂斯走出園子時,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愛潘妮這時正跟在那夥匪徒後面爬向大路。

當馬呂斯把腦袋抵在那棵樹上冥思苦想時,一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子裡,一個念頭,是呀,只可惜在他本人看來,也是怪誕的和不可能的。他硬著頭皮決定一試。

七 老邁的心和年輕的心坦誠相告

吉諾曼公公一直和吉諾曼姑娘住在受難修女街六號他自己的老房子裡,這時早滿了九十一歲。我們記得,他是一個那種筆直站著等死、年齡壓不倒、苦惱也折磨不了的老古董。

但不久前,他女兒常說:“我父親垮下去了。”他不再打女僕的嘴巴,當巴斯克替他開門太慢時,他提起手杖跺樓梯板,那股勁也沒從前狠了。七 月革命的那六個月,沒怎麼讓他激怒。他幾乎無動於衷地望著《通報》中這樣聯起來的字句:“安布洛—孔泰先生,法蘭西世卿。”實際上這老人苦惱無比。無論從體質上或精神上,他都能做到遇事不屈服,不讓步,但他感到他的心力已日漸衰竭。四年來,他時時都在盼著馬呂斯,自以為十拿九穩,正如人們常說的,深信這小壞蛋遲早總有一天要來拉他的門鈴的,但到後來,在心情頹喪的時刻,他常對自己說,要是馬呂斯再遲遲不來??他受不了的不是死的威脅,而是可能不會再和馬呂斯見面這個念頭。不再和馬呂斯相見,這在以前,是他腦子裡從未想過的事;現在他卻經常被這一念頭侵擾,感到心寒。出自自然和真摯情感的離愁別恨,只能增加外公對那不知感恩、隨意離他而去的孩子的愛。在零下十度的十二月夜晚,人們最思念太陽。吉諾曼先生認為,他作為長輩,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向外孫讓步的。“我寧願死去。”他說。他認為自己沒有錯,但是隻要一想到馬呂斯,他心裡總會泛起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所有的那種深厚的慈愛心腸和無可奈何的失望情緒。

他的牙已開始脫落,這使他的心情更為沉重。

吉諾曼先生一生從未象他愛馬呂斯那樣愛過一個情婦,他卻不敢對自己承認,因為他感到那樣會使自己狂怒,也會覺得慚愧。

他叫人在他臥室的床頭,掛了一幅畫像,使他醒來第一眼就能看見,那是他另一個女兒,死了的那個,彭眉胥夫人十八歲時的舊畫像。他常對著這畫像久久凝望。一天,他一面看,一面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看,他很象她。”

“象我妹妹嗎?”吉諾曼姑娘跟著說。“可不是。”老頭兒補上一句:“也象他。”

一次,他正兩膝相靠,眼睛半閉而坐,一副洩氣模樣,他女兒鼓起膽子對他說:“父親,您還在生他的氣嗎???”她停住了,不敢再說。

“生誰的氣?”他問。

“那可憐的馬呂斯?”他一下抬起他年邁的頭,把他那枯皺的拳頭放在桌子上,以其端暴躁洪亮的聲音吼道:“您說,可憐的馬呂斯!這位先生是個怪物,是個無賴,是個沒天良、愛虛榮的小子,沒有良心,沒有靈魂,是個驕橫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