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在牆上使勁蹭了幾下,將火撲滅,重新將鐵門關好,將烈火關在外面,鐵門把手已是滾燙,一塊皮肉留在了把手上。
“去把參謀長帶走。”元清河簡短的下了命令,他看不下去了,張石誠,平時一貫是斯文儒雅的做派,是軍中公認的端方君子,此刻卻像個市井潑婦一般滿臉戾氣,揪著周玉樹不放,手腳並用,死命的揍。
那個人失去理智的樣子,簡直是太難看了……他看著石誠癲狂的樣子,蹙著眉頭想。
夏庚生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跛著一條腿走過去,強行將石誠攔腰抱起來,走向視窗。
石誠雙腿撐著窗戶,不肯被他丟出去,掙扎著反身甩了夏庚生一個耳光罵道:“你個兔崽子這是要造反了嗎!放老子下來!”
他一蹬腿,後背撞上夏庚生前胸,夏庚生自己也是身受重傷,猝不及防吃了他這一記,疼痛難忍的鬆了手捂著胸口趴伏下去。
石誠箭一般彈射出去,一個餓虎撲食栽倒在地,他爬起身,沒有精力再去顧及周玉樹,把屋裡的鐵架子床給拆了,拿了一截床腿折返過來,一下又一下的使勁砸著鐵鏈。
火車已經停了下來,車廂裡的溫度高得嚇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烤箱,炙烤著每一個人,元清河不理會發了瘋一般的石誠,撿起地上的槍,在周玉樹身側跪了下來。
周玉樹已經再也無力動彈,他躺在鈔票堆裡,緩慢的睜開眼,側著臉看著元清河。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張和璧笙一模一樣的臉,他怎麼忍心一槍打碎。他將槍口緩緩下移,抵在他胸膛那處跳動之上。
周玉樹緩緩咧開嘴,似乎是要笑,一切都成了慢動作,他看到元清河閉上眼,看到他手指勾動扳機,聽到子彈射入胸腔發出一聲悶響,他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清淨了。那些爭鬥,那些背叛,那些溫柔,似乎都在瞬間破碎。
他只是不明白,他的胸腔裡怎麼會有血呢?因為那裡早就已經空空如也,什麼都沒能剩下,長久以來,在心臟的位置跳動著的,不過是一顆石子罷了。
“我……早就給你了,一切、一切……都給你了……”他無力的笑了笑,伸出蒼白的手指點了點自己胸前那片漾開的血花:“這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剩下,只是、你不相信……你卻不相信我……”他反反覆覆的說著那一句:“都給你了、一切都……給你了……你不相信,不相信我……”直到聲音漸漸衰弱下去,直到最後的蒼涼在他眼中慢慢凝結。
元清河扔下槍,聽到身後鐵門搖搖欲墜的聲音。他側過臉,看著還在跟那條鐵鏈較勁的石誠,蹙了蹙眉。
雖說有百般恨千般怨,但是鐵門倒下的那一瞬,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飛身撲過去,將那人遠遠拉開。被燒得焦黑泛紅的鐵門壓在鐵鏈上,那種熱度立刻順著鏈子傳導過來,右腕處一片火燒火燎的滾燙刺痛。
到最後居然還是這個冤家陪在身邊,真不知道自己這是欠了他什麼,這人還陰魂不散了。元清河苦笑了一下,突然萌生了惡作劇的想法,他抱緊了石誠,貼在他耳邊說道:“你不是說不讓我作死麼?那你就陪著我一塊兒死吧!”
讓他詫異的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掙扎著的石誠聽到這句話之後,反而安靜了下來,身體慢慢癱軟下去,任他抱著摟著,整個人以一種極為乖巧的姿態伏在他懷裡,下頜擱在他肩上,良久,終於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輕輕的吐出一句:“嗯,這樣也好……”
烈火蔓延上來,右腕處傳來皮肉的焦臭,元清河抱著石誠溫軟的身體,用臉在他頭髮上蹭了蹭,幾乎微不可聞的叫了一聲:“璧笙……”
“嗯,我在這裡。”石誠輕輕的笑了,事到如今,還是沒能保住他的命。璧笙少爺,再怎麼無顏面,我也得下去見你了。
元清河將那個陳舊的香囊送到眼前輕輕嗅著,目光卻望向屋子裡的那具睜著眼的屍體。
我把一切都給你了,你卻不相信……
一切都給你了……
元清河困惑的看著香囊,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將其開啟。
黃褐色的幹桂花撲簌簌的落下來,香囊裡躺著一把鑰匙。他將鑰匙j□j右腕上的鎖孔裡,只聽到鎖裡的機括髮出一聲靈活的“嘀嗒”聲,鐐銬應聲開啟。
元清河不再遲疑,一手攔腰抱起石誠,另一手撈起動彈不得的夏庚生,從車窗跳了出去。
周玉樹,我們扯平了,我不恨你,也不欠你,當然更不會再記得你。
他在心裡最後對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