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誠盤腿坐在地上,阿信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眼瞪著小眼,並非不想說話,只因語言不通。
那個人不但投靠了日本人,竟然還娶了個日本女人,生下個東瀛小崽子,石誠扼腕嘆息了一會兒,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被這些國仇家恨所波及。
阿信慢慢靠近了他,帶著一臉虔誠的表情,雙手捧著一樣東西,在他面前攤開。
是一枚精巧的銀色懷錶,石誠見過。
他默然的接過,開啟,凝視著那張發黃的照片,訕訕的笑了一下。
那孩子終於跟著笑了,他湊上前來指著照片那個人的臉說了一句什麼,又指著他的臉說了一句什麼,石誠沒聽懂。他只是一把將孩子摟進懷中,嗅著他髮間的肥皂味,長舒了一口氣。
阿信的心跳很快,他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母上大人一眼,輕輕的將後腦勺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心裡快樂得開出一朵小花兒。
他非常喜歡溫柔的母上大人。雖說父親會陪他玩球,但是父親大多數時候都是板著臉冷冰冰的,寫錯字的時候還會教訓他。小姨會做美味的食物,但是小姨對他的管教比父親還要嚴格。但是母上大人不一樣,母上大人愛笑,也從來不罵他,會抱著他,還會召喚白色的鴿子陪他玩。
千鶴買菜回來一跨入院門就慌忙退了出去,背靠著院牆,靜靜站在院門外。
簷廊裡,那個被當做嫌疑犯的男人正環著阿信,一手託著一隻白鴿,任阿信抓著一把玉米粒喂鴿子。那些鴿子,小孩子不懂,她當然認得,是經過專門訓練用來傳遞訊息的信鴿。
晚間吃飯的時候,阿信似乎很不規矩,扒兩口飯就要往外面張望一下,千鶴提醒過他兩次,第三次的時候她毫不留情的揪著他的耳朵將他的注意力拉回晚餐上。
阿信吃完一碗米飯,立刻就放下碗筷,蹬著木屐飛快的跑了,他想去看看母上大人有沒有好好吃飯。
千鶴看了元清河一眼,她心中一直盤橫著上午見到的場景,猶豫著該不該說,也許只是自己一時看錯,也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鴿子而已,因為那個男人看起來是如此的溫柔謙恭,並不像一個罪大惡極的殺人犯。
她沉默的看著元清河吃完站起身走出門外,最終沒有開口。
阿信跪坐在石誠面前,石誠一邊吃飯一邊瞧著阿信,兩人時不時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元清河拉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那人和小孩子看起來相處得很不錯。
元清河冷冷的瞧著他,將一沓衣物扔在他面前,牽著阿信離開。天氣漸漸開始炎熱,換洗的衣物還是必要的,在裁縫店定做了兩套清涼的浴衣,他並不希望他的人犯從頭到腳一副邋里邋遢的樣子。
吃過晚飯,石誠在浴室洗了澡,自己帶來的那套衣服一股汗味,確實不能再穿了,他無奈的穿起了日本人的衣物,衣物的尺寸很合身,但他對浴衣的穿法不得要領,把腰帶繫了個亂七八糟。
阿信從浴室外面探出頭,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之後,躡手躡腳走進來,小心翼翼的在石誠面前開啟一直緊緊合攏的雙手。
孩子的手心裡停著一隻小小的醜陋昆蟲,尾部一閃一閃的發出螢綠色的微光,一旦得了自由就輕盈的飛起來,在浴室上空盤桓不去。
石誠讚許的揉了揉阿信的頭髮,卻不想孩子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
元清河剛想從書房裡走出來,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黑影鬼鬼祟祟的從側門閃了出去,他立刻黑了臉,跟上去想要探個究竟,才不過短短三天的功夫,那人竟然把個小孩子徹底收服了。
直到走出宅子,石誠才明白其實外面根本就沒有看守,也可能是他們走的那道門沒有看守。木屐硬邦邦的,他穿得不大自在,任阿信牽著,走到宅子後面一片小樹林中。
阿信的膽子倒是極大,領著他在這片茂密的小樹林中穿梭,隨著腳下枯枝斷裂的輕響,不時有幾隻螢火蟲拖著閃亮的尾巴從黑魆魆的角落裡驚飛起來。
阿信興奮得手舞足蹈,他真是愛極了母上大人,平時父親是嚴格規定天黑之後不許出門的,而母上大人竟然願意陪著他摸黑出來看螢火蟲。
兩個人手牽手來到樹林盡頭的小河邊,河水上空全是飛舞的流螢,像是在進行著某種儀式,閃爍的火光星星點點的倒映在河水裡,熙熙攘攘的,好一片靜謐卻又熱鬧的光景!
石誠怔怔的看著,被小手使勁一拉,阿信朝他招了招手,石誠蹲下/身,小小的孩子踮起腳尖,在他額上飛快的親吻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