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爺你行行好,大家都是吃公門飯
的。我們又沒犯甚麼事,只不過京城出了飛賊,累得大家這
樣慘。”一個兵士在她臉蛋上摸了一把,笑道:“不是這飛賊,
咱們會有緣份見面麼?”袁承志和青青瞧得甚是惱怒,知道犯
人都是京城捕快的家屬。公差捕快殘害良民,作孽多端,受
些追逼,也冤不了他們,但無辜婦孺橫遭累害,心中卻感不
忍。
又走一陣,忽見一群捕快用鐵鏈拖了十多人在街上經過,
口裡大叫:“捉到飛賊啦,捉到飛賊啦!”許多百姓在街旁瞧
著,個個搖頭嘆息。袁承志和青青擠近去一看,所謂飛賊,原
來都是些蓬頭垢面的窮人,想是捕快為了塞責,胡亂捉來頂
替,不由得大怒。
回到寓所,洪勝海正在屋外探頭探腦,見了兩人,大喜
道:“好啦,回來啦!”袁承志忙問:“怎麼?”洪勝海道:“程
老夫子給人打傷了,專等相公回來施救。”
袁承志吃了一驚,心想程青竹武功了得,怎會給人打傷?
忙隨洪勝海走到程青竹房中,只見他躺在床上,臉上灰撲撲
的一層黑氣。沙天廣、胡桂南、鐵羅漢等都坐在床邊,個個
憂形於色。眾人見到袁承志,滿臉愁容之中,登時透出了喜
色。
袁承志見程青竹雙目緊閉,呼吸細微,心下也自惶急,忙
問:“程老夫子傷在哪裡?”沙天廣把程青竹輕輕扶起,解開
上衣。
袁承志大吃一驚,只見他右邊整個肩膀已全成黑色,便
似用濃墨塗過一般,黑氣向上蔓延,蓋滿了整張臉孔,直到
發心,向下延到腰間。肩頭黑色最濃處有五個爪痕深入肉裡。
袁承志問道:“甚麼毒物傷的?”沙廣天道:“程老夫子勉
強支援著回來,已說不出話了。也不知是中了甚麼毒。”袁承
志道:“幸好有朱睛冰蟾在此。”取出冰蟾,將蟾嘴對準傷口。
伸手按於蟾背,潛運內力,吸收毒氣,只見通體雪白的冰蟾
漸漸由白而灰、由灰而黑。胡桂南道:“把冰蟾浸在燒酒裡,
毒汁就可浸出。”青青忙去倒了一大碗燒酒,將冰蟾放入酒中,
果然縷縷黑水從蟾口中吐出,待得一碗燒酒變得墨汁相似,冰
蟾卻又純淨雪白。這般吸毒浸毒,直浸了四碗燒酒,程青竹
身上黑氣方始褪盡。
程青竹睡了一晚,袁承志次日去看望時,他已能坐起身
來道謝。袁承志搖手命他不要說話,請了一位北京城裡的名
醫來,開幾帖解毒清血的藥吃了。調養到第三日上,程青竹
已有力氣說話,才詳述中毒的經過。
他道:“那天傍晚,我從禁宮門前經過,忽聽人聲喧譁,
似乎有人吵罵打架。走近去看,見地下潑了一大灘豆花,一
個大漢抓住了個小個子,不住發拳毆打。一問旁人,才知那
個小個子是賣豆花的,不小心撞了那大漢,弄髒了他衣服。我
見那小個子可憐,上前相勸。那大漢不可理喻,定要小個子
賠錢。一問也不過一兩銀子,我就伸手到袋裡拿錢,心想代
他出了這兩銀子算啦。唉,哪知一時好事,意中了奸人的圈
套。我右手剛伸入袋,那兩人突然一人一邊,拉住了我的手
臂………”
青青聽到這裡,不禁“啊”的一聲。程青竹道:“我立知
不妙,雙膀一沉,想甩脫二人再問情由,哪知右肩斗然間奇
痛入骨。這一下來得好不突兀,我事先毫沒防到,當下奮力
反手扣住那大漢脈門,舉起他身子,往小個子的頭頂碰去,同
時猛力往前直竄,回過身來,才看清在背後偷襲我的是個黑
衣老乞婆。這乞婆的形相醜惡可怕之極,滿臉都是凹凹凸凸
的傷疤,雙眼上翻,赫赫冷笑,舉起十隻尖利的爪子,又向
我猛撲過來。”
程青竹說到這裡,心有餘悸,臉上不禁露出驚恐的神色。
青青呀的一聲驚叫,連沙天廣、胡桂南等也都“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