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說她卵巢功能紊亂,建議降低工作強度好好調理,否則長此以往可能導致以後生育困難。成冰這才想起自己高中頭兩年也是極紊亂的,母親陪著她看了不少中醫,調養了一年半才正常過來,想不到現在竟然復發。回來後席思永便不許她再晚睡晚起,還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方子,買了阿膠、紅棗、核桃等等料,在家裡熬阿膠再切片,裝在保鮮盒裡讓她帶到公司當零食吃。
過年時席思永又問她,要不要回家探望林南生——去年他就提過一回,當時成冰想起父親見岳父母的前車之鑑,生怕席思永重蹈覆轍,況且席思永的脾氣恐怕比父親大得多,她更不敢讓母親再見到席思永。後來席思永要回K市看母親,怕老孃為難成冰,只好一個人回去,成冰則趁著南生電子年會的時候去截母親,結果母親聽說席思永沒陪她過年,又是勃然大怒——反正是怎樣都不討好。
成冰琢磨著房子如今也買了,得有個契機讓母親接納席思永才行,又怕在家裡母親給席思永難堪,想來想去最後終於想出個法子,打著去季家拜年的幌子和母親“偶遇”一下。季慎言藉口手頭上有土木相關的案子,帶席思永去書房,留成冰和林南生母女倆敘話。林南生聽成冰委婉地形容了一番,吃飯時對席思永臉色便好了許多,果真應了時經緯的話,丈母孃看女婿只有一個標準——心不心疼自己女兒。母女倆都是要強的人,心裡雖軟了下來,面子上不容易緩和,即便如此,成冰已覺得超前邁進了一大步。
凡事都在朝良性迴圈的方向發展,只除了她和席思永的體重和健康指數。
也許是工作壓力太大,席思永在家常常呈若有所思狀,問他想什麼他也不肯說,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成冰日漸惶恐起來,其實席思永並非全無激情,準確地說他常半夜變身狼人,以至於成冰常常詫異,當年在學校戀愛的那段時間,他怎麼就居然能忍住?
偶爾成冰也會懷疑,是不是她的婚姻給了他太大的壓力——他那時說過,她選擇了他,所以他不想要她失望。
席思永的眉宇間開始有了滄桑的感覺,成冰便常暗自懺悔——成冰啊成冰,你真是作孽呀,看你把一玩世不恭的搖滾小青年折騰成了什麼樣兒?
最讓她始料不及的,卻是父親再婚的訊息。
當時她正在開會,季慎言只發了條簡訊過來:聽人說成叔叔有再婚的意思,有空你多回家看看林阿姨吧。
散會後成冰急急地電話過去,問季慎言詳細情形,季慎言嘆道:“你爸媽離婚的時候,有個私下協議,成叔叔如果再婚或者有了孩子,那麼他名下南生電子的股份,必須按資產總價的比例折價轉讓給你媽媽。但是……這個協議,”季慎言訕笑兩聲,“你也應該清楚,沒什麼法律效力,我最近聽說成叔叔想撤掉這一條,所以有此猜測。”
季慎言就是靠嘴巴吃飯的,他說猜測,那基本是已快落槌定音了。成冰趕緊寫好會議紀要發下去,又給席思永簡訊說今天不回去吃飯可能回得晚,然後趕去父親住處,想探個明白究竟。最近一次見父親約是半年前,提起母親時父親眼中猶存惆悵,令她印象深刻——父親如今身價還是有的,不少女人巴巴地往上貼,只是父親完全灰了心,再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打算。所以成冰越加奇怪,為什麼轉眼間的功夫,父親竟會再婚,莫非……莫非是那個不育的女人?
父親的氣色較半年前又好了許多,成冰不禁默然,這就是所謂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麼?成冰尚未想好如何切入正題,臥室的門忽然開了,走出來一位眼神精明銳利的女子。
女人面容雖熟悉,卻極年輕,顯然不是她八歲記憶中的那個人。更令她詫異的,是女子腰腹的隆起。
父親說,冰冰,爸爸老了,也累了。
父親又說,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但是爸爸也要為你章阿姨肚子裡的孩子考慮。
成冰不願稱呼她為繼母,連阿姨也不願意,該女對成冰的態度也算不得好,父親對此向成冰投以滿含歉意的眼神。成冰頓時瞭然,這種歉意,何嘗不是對章女的另一種維護?她永是他的女兒,然而他還會有孩子,他不止有她這個女兒。
事已至此,尚有何言?
父親給她看了新遺囑的草稿,其中把自己名下的股份一剖為三,兩份給成冰,一份給章女的孩子。成冰維持著笑容,給父親簡短的祝福,她想父親明白這種祝福是什麼意思。出來後她立即叫車回青浦,進門時看見母親和楊媽一起說笑著做清潔,看她進來,母親繼續擦著櫥架,一邊笑道:“捨得回來了,惦記楊嫂做的菜了吧?”
目送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