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記,來之前馬市長和鄭書記通了電話,鄭書記一會還來的。
馬市長一離開,小報記者擁了進來。事後春來回憶,馬市長的話透著一股徹骨入髓的冷氣,話外面有一層無形的隔閡,不是官腔,比官腔還令人難受。而記者的話純粹就是七繞八彎的獵奇,聽說你和那位漂亮的夫人認識,能說一下你們是什麼關係嗎?春來和田雪不能說不認識,也不能說認識,僅僅是一面之識而已。有記者說是朋友,一定是朋友。春來敷衍說,就算是吧。記者窮追不捨,是什麼樣的朋友?春來厭煩道,萍水相逢。記者還想問什麼,春來打哈哈裝睡,一聲不吭,記者拿他沒辦法,訕訕離去。
春來眯瞪一會,睜眼看到一張國字形大臉杵在床前。他身旁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士上前一步說,我們的勇士,鄭書記來看你了。鄭書記面帶微笑,和藹可親地問,傷口還疼嗎?春來忙說,沒傷著筋骨,拆了線我就出院。春來感覺,鄭書記才像看病號的來頭,說起話來輕鬆多了。鄭書記點點頭,向院長了解了情況,說,讓他去幹部病房吧。鄭書記走後,院長意味深長地說,你的級別不低啊,在這個醫院能住幹部病房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縣處級以上的黨政幹部,公家報銷;一種是各行各業的企業老總,他們有的是錢。
套間的幹部病房應有盡有,不僅醫療裝置高階齊全,還配有廚房和餐間,還可躺在床上看電視、上網。田雪去百貨商店給春來買了幾件替換衣服,尋春來不見,嚇得驚惶失措。醫生告訴她去了幹部病房,她將信將疑地去了。
幹部病房田雪是比較熟悉的,為了躲債,方貴經常在那裡裝病住院。真是巧,給春來調換的病房,正是方貴多次躲債住過的。
春來正瞪著房頂發呆。田雪雙眼閃著神采,說,半天工夫就升縣處級了,想什麼呢,我們的英雄?春來耳熱臉燥,先前他還想為什麼總是碰到這個漂亮女人呢。那次被保安追查,他從保安口中得知這個漂亮的女人姓田,卻不知她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第一次聽到田雪的名字,一下子印在春來心底,現在輕輕一念便會泛起淡淡的甜意。
春來想起家鄉冬季麥田裡的一層薄薄白雪,綠白相映,晶瑩純潔,讓人沒有一絲雜念。田雪幫春來換內衣,春來不好意思地回絕了。田雪看過傷口,愛憐地問還疼嗎?春來說,皮肉之疼莫過於世態炎涼,苦命沒受完,閻王爺是不要的。田雪突然萬分傷感,春來自嘆的話更適合她,只不過她的神經早已麻木,不用心去想罷了。彼此傷感的目光一撞,兩人的心微微一顫。
市電視臺晚間新聞播放了春來見義勇為的一系列報道。後來的跟蹤報道,反覆播放鄭書記去醫院把一萬塊“見義勇為”獎金遞到春來手中的大特寫,大特寫特別播放了鄭書記禮賢下士笑逐顏開的“國字大臉”。
田雪給春來煲了雞湯,用一個信封裝了三千塊錢,急匆匆向醫院趕。雖然不多,她擔心春來不會接收這三千塊錢。那麼多行人,任憑她拼命呼喊就是沒人幫一把,哪怕是偷偷地把小偷絆倒,給她一個弱女子追上的機會,她也會感激涕零的。可那些道貌岸然的行人如同行屍走肉,大睜兩眼看著搶劫犯從自己身邊溜走,良心何在?許多見義勇為的壯舉都發生在為生計奔波的老百姓身上,是不是物質文明越發展,越不需要社會大義了呢?田雪思考了很多。
田雪穿過走廓往春來房間拐,一箇中年男子從213房間探出頭來,望著她的背影先是疑惑,後又詭譎地笑了。田雪並沒有察覺背後有人偷窺。田雪給春來圍上餐巾,一勺一勺餵雞湯。春來不好意思地說,我怎麼謝你呢?田雪嗔道,你為我受傷,難道我就不能為你做點什麼嗎?春來不再多說,田雪神情專注,親切自然,目光愛憐,整個房間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213房間的中年男子突然闖了進來,大聲叫道,好個方貴,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兄弟我實在想你啊。看到陌生的春來,他頓時目瞪口呆,發覺不對,一邊往外退一邊說,錯了,錯了,看走眼了。田雪認出此人是方貴的一個朋友,一家很行的小職員,曾為方貴許諾的幾萬塊錢好處費親自找上家門。田雪本沒有解釋的意思,那人走到門口卻又說,沒什麼,沒什麼,就當我沒看見。田雪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追到門外,對著那人齷齪的身影,不真不假小聲而又有力地說,有什麼,能有什麼?光許你們男人放火,不許我們女人點燈,都找,不找白不找。
田雪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回頭對春來說,什麼東西,自己骯髒,以為別人都像他一樣骯髒。春來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別跟小人一般見識,和歹徒搏鬥的時候,我並不知錢包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