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衝的何文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他遲疑片刻,竟然直接從中撕裂開。 倒在地上的弟弟扭頭看了眼何文,朝手術室爬去。何文走過去,在元問心身邊蹲下。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能量補充劑,給自己和元問心都來了一管。 味道有點像葡萄糖酸鋅,鐵鏽似的甜味。 失重一樣眩暈大概維持了兩分鐘。 元問心終於抬起頭,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你不用管你弟?” “沒事……”何文猶豫了兩秒,回答,“它沒那麼兇。而且後來,研究所給我做了點小改造,離開我,他活不了太久。他需要我的身體。” 何文的弟弟拖著半具身體,從手術室爬了回來。 它拖回來的是範琳娜。 這個女人被斜著咬碎了大半邊,肩胛骨之下只留著半條手臂。傷口很新鮮,所以齒痕處的肉都還在彈跳。 何文突然“噗嗤”笑了出來:“之前去吃潮汕牛肉,廚師在後院殺牛,端上來的肉也會。” 正常人是不會聯想到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的。但在進化者內部,這卻很正常。 幽默或許是消解恐懼的最好辦法。 又或者,大家都對死亡麻木。 都這樣了,範琳娜居然還剩一口氣。 她天藍色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點,瞳孔渙散,嘴裡微微喃喃著。 手術室徹底安靜了下來。 活下來的蝴蝶們回到元問心的身邊,停在他的身上,然後死去。大片大片的,像是落葉。 元問心垂下眼眸:“抱歉。” 範琳娜的目光緩緩落到他的臉上,輕蔑地笑了起來:“我以為你不會救我。你也不想救的吧,只需要晚十秒,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但你還是救了,還不如讓我早死一會呢,起碼現在不用這麼痛。為什麼要突然加速? “你是想當西西弗斯嗎?” 這是她的遺言。 範妮娜快死了,進化源正在失控。她的腦後,粉紅色的肉條四處蔓延開來,正在尋找機會逃走,或者復甦。 元問心沒有給它這個機會。 他拔出腰間的刺刀,正中範琳娜的眉心。進化源哀嚎一聲,萎靡著衰敗。 何文一愣:“西西弗斯是誰?這次名單裡有西西弗斯這個人嗎?” 他英文還不錯。 元問心抿起唇:“叫錯人了吧。” 但他其實明白範琳娜的意思。 西西弗斯是神話故事裡的角色。他讓世界沒有死亡,於是觸怒了眾神。宙斯罰他把石頭從山底推上山頂。但每次巨石都會在半途滾下去。於是西西弗斯一直都在重複這個過程。 範琳娜在嘲笑什麼?嘲笑他毫無意義的選擇,還是徒勞無功的努力? 為什麼?……可能因為他還想要像人一樣活著。 有時候元問心會不可避免地思考,他們這種人,和禍害有什麼區別?答案是從物質組成看,幾乎沒有區別。 到進化後期,他們都是活著的禍害,靠理智壓抑著體內的進化源,忍受著畸變和疼痛,隨時都可能因為進化源失控而變成真的怪物。 只是不願意,不承認,不贊同。所以還在堅持。 一條命也是命;很多條命也是命。為什麼他明明有這個能力,卻依然會給每一條生命標好價格?然後暗中衡量值不值得? 元問心壓住自己的嘴,感覺自己更想吐了。 範琳娜死了。唯一的好訊息,大概是他們把8樓打通關了。這樣,剩下有職工傳送到8樓,不需要再血拼一次。 元問心率先踏上樓梯,往上走去。 樓道里亮著綠色的燈光,牆壁上貼著一個數字“4”。 當初,元問心和醫生是這麼約定的—— “你進入醫院,我會把你傳送到離天台最近的樓層。你解決了那一層的怪物,順著樓梯往上就是天台。我不會幫你殺了院長,但你可以自己解決它。等院長死了,我就撤銷詭域,營造出聖心神學醫院已經被攻克的假象。” “嗯,你得到的好處,就是更上一層樓的威望;可以實現你大執行官的夢想。而對我來說,醫院會少一個控制者,我也能從異能局的通緝名單裡下來。 “呵呵,你放心。我會藏好的。我們這些幕後的研究人員,其實不適合拋頭露面。現在的醫院太高調了。” 元問心私底下和醫生合作過兩次,不多不少。 他其實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醫生,也不想和禍害同流合汙。不過演戲誰不會?更何況這種事的確對行動有些好處。 元問心也做好了對方隨時翻臉的準備。只是真翻臉後,他依然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煩悶。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打算。 知道的人越多,訊息就越容易洩露。元問心自己是t0級別的高官,他覺得自己有權獨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