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剪頭髮那樣。王祈隆停止了哭泣,以為奶奶又可以活下去了。奶奶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出去。等大家都離開後,奶奶開始對他說話,她的聲音微弱得只能推開唇邊的空氣,大部分都不能聽清,她斷斷續續說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她說話的樣子讓王祈隆覺得她是糊塗了,但她說話的內容不但沒有一點糊塗的跡象,她說出的事情把王祈隆重重地震撼了。王祈隆把奶奶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哭著,他想讓奶奶知道,他明白了奶奶話裡的意思。奶奶抖嗦了很大一會,從懷裡摸出一個手巾包。王祈隆接過來看了,見是一隻湖綠色的翡翠手鐲,小小的,透著晶瑩和富貴。王祈隆從來沒有見過這件東西,他不知道奶奶這一生是如何啊珍貴地收藏著它啊!
奶奶撥出最後一口氣,把她依然像少女一樣的一雙潔白細嫩的玉手合扣在胸前,突然就沒了聲息。王祈隆等了足有五分鐘,他用手去試,才知道是斷了氣。王祈隆的爹在兩個時辰後進到屋子裡,看到孫子把臉埋在奶奶的頭髮裡,他在深深地吮吸著奶奶的體香。他不再哭,好像依然在陪奶奶說話。
王祈隆給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打了電話,讓他除了跟胡大慶請假外,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點兒訊息。按照他們這裡農村的規矩,人死了要在家待夠三天才下葬。他想靜靜地陪奶奶最後三天。
辦公室主任找到胡書記替縣長請了假;他按照王祈隆的指示沒有再跟任何人說。而胡大慶卻親自給縣裡各個局委和鄉鎮打電話,通知各單位各部門都要派一個代表前去參加葬禮。縣委和縣政府辦公室負責組織,縣四大班子領導每人也都對了一百元的份兒錢,有的是派代表、有的是親自前往參加弔唁。
大王莊從來沒有見過這陣勢,外面來了上百輛汽車,和數百個幹部模樣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隆重的葬禮。他們浩浩蕩蕩開進村子來,蕩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塵土,花圈從王家院子門口一直襬到了村口。哀樂陣陣,人聲鼎沸,王祈隆披麻戴孝地站在村口,和每一個前來弔孝的人握手,樣子悲哀而又凝重。
王祈隆告訴爹,凡是前來看奶奶的鄉親一律都要管飯。
整個村子裡的人都來了,這王家的孫子是沒有被人看走眼啊!
本來是要讓奶奶在家裡停夠三天,王祈隆看這陣勢,知道來的人還會增加,所以決定當天就把人殯了,晚上他就趕回縣裡去。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剛剛回到縣裡,舉報信也就跟著寄到市裡了。
那舉報信寫得很詳細,去了多少人,收了多少禮,當時有多大的場面,就像一份調查報告一樣。
王祈隆回來的第二天就把錢交給了縣紀檢委存了,然後又找了辦公室主任。主任說,我按照你的吩咐,一個人都沒往外說。我只是替你找胡書記彙報了,胡書記親自給各個單位打的電話。主任又補充說,我看這人心也忒歹毒了!這不是故意置人於死地嘛!
王祈隆去見了胡大慶。胡大慶沒等他開口就說,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人是我通知的,而且我是故意通知的,可我不是害你。
胡大慶點了一支菸,狠狠抽了一大口接著說,祈隆,你想過沒有?我們在外面牛一樣地拼著命幹到底是為了什麼?不說是為了衣錦還鄉,最起碼要有個面子吧?尋常百姓家辦這種事情也是要個熱鬧的,我們是臉兒朝外面的人,不就是想落個讓人家看得起嗎?這有什麼過錯?你想想,如果你家裡老人不在了,連個人照面都沒有,那你這縣長是怎麼幹的?臉往哪放?我是個孝子,對待爺孃老子的事,就算是犯錯誤,也要對得起老人。祈隆你放心,這事兒全是我一手安排的,出了問題我給兜著!
市裡來人調查,胡大慶果然把事情給擔起來了。胡大慶對他們說,你們是在履行職責,這個我很清楚。我讓你們替我算一筆帳,我來文清八年了,參加的紅白喜事的次數少說也有四五十起吧!哪一起不得湊個一百二百的,這算下來我付出去的有多少?我自己渾算了,一家人一輩子才有幾樁事?為什麼我們就不可以禮尚往來?不可以為自己辦一件事情?
紀檢委的同志說,你這樣說合理但不合法,人情是人情,紀律是紀律。我們黨的領導幹部,就是不能等同於一般的老百姓。不然還要紀檢委幹什麼?
那就處理我好了!這事兒和王祈隆沒任何關係。人家家裡死了人,總不違犯紀律吧?
紀檢委的人面面相覷。只好回去如實彙報了,後來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胡大慶覺得,在他走之前總算是還了王祈隆一個人情。那時候正趕上市裡面換屆,他想競選市政協副主席。從他的資歷和文清縣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