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人,更甚是,這個男人也是她不想厭惡的,畢竟,她愛了他整整十五年的時間。可是,就是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殺死了她的孩子,也將她的心傷得粉身碎骨。
影恩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她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順其自然地落在房間角落不明的地方,濃濃的心思將她鋪天蓋地籠罩。
“寶貝……”一聲夢囈的低喃打破了此刻深夜的安靜。
影恩赫然回過神來,她微微側頭,被子裡,一雙有力的臂膀已然穿過她的腰際,沒來得及反應之際,自己的身體忽然一沉。
“寶貝……”又是一聲低喚。
她敢保證,冉臣沒有醒來。男人將身子靠近,他滾燙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緊緊地將她抱著。剛剛還覺得冰寒的身子感覺到一股暖意迅速在身體裡蔓延開來。男人從背後將她抱住,他的頭嵌在她的脖頸裡,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慣有的香味,那種味道曾經那樣迷戀著她。可是此刻,她並沒有喜歡或是歡喜,雖然她心裡一次次地提醒自己,已然如此,就接受現實,放下了怨恨的心,或許,他們也可以在“相敬如冰”中白頭偕老。可是,她真的不想欺騙自己,他喊著寶貝,抱著她,卻讓她從心底厭惡起來。
黎影恩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從她知道這個男人掌握著爸爸的生死之後,當他親身見證著這個男人的無情、殘忍和不折手段之後,她知道她已是砧板上的魚肉,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眉頭越緊。儘量讓自己不要再去回憶曾經痛苦的經歷,可是,冉臣的存在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那最痛徹心扉的往事。
“千雪……千雪……”她聽到冉臣再喊那熟悉不過的名字。
竟是……
千雪。
原來,他口中的寶貝不是自己,而是千雪。
呵!
她心裡忽然笑了,連眼眸裡也融化開來莫名的閃爍。
“千雪,不要……”他似乎在做夢了,手臂稍稍鬆開了她一些。一直在不停地喊著千雪的名字。
黎影恩轉過頭去,男人仰躺在床上,頭不停地動著,不知何時已然滿頭大汗,他連做夢的囧樣也是那樣的迷人和帥氣。
黎影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夢中痛苦喊著“千雪”名字的男人。她默默地盯著,就像來自地獄無情的使者,這個男人以及他所發生的一切,與她毫無關係。
影恩下了床,冉臣還在做夢,只是夢囈的聲音漸漸消去。
影恩踩著軟軟的棉拖,走進了浴室。
“吧嗒……”浴室的門被順手帶上。
房間裡在淺淺的盪漾之後,繼續沉靜著,與窗外的黑夜融為一體。
初秋的夜還是涼的,外面有著溼潤的氣息,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大地,也侵蝕進了人的心裡。
“千雪,不要,不要傷害影恩,不要……”冉臣在夢中死死地抓住床單,死死地咬住嘴唇,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打溼了床單。
……
“譁——”浴室裡,水聲戛然而止。影恩安靜得如同精靈一般,她低著頭,認真地擰著手中的毛巾。忽然,動作戛然而止,鏡子中是蒼白而越發細小的臉頰。她緩緩地抬起臉來。看到了連自己都越發吃驚的臉色,最近的她簡直糟糕極了。也許正因為受到了太多打擊,也許,真的開始明白人生的意義不只是自己自私的愛情而已,她的心突然變得強大不已,曾經輕而易舉能被上海的心一點一點地變得強硬,變得刀槍不入……
就彷彿剛剛,冉臣在夢中喊著她曾經最最忌諱的名字,她想要取而代之的名字,應該傷心,應該心痛的她竟然沒有了一絲折磨自己的心情。靜靜地聽著,遠遠地觀著,看著那張夢迴牽饒了許多年的臉,竟然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
或許,真的已經不愛了……
經歷了這麼多,如果依然還愛著那個男人那會讓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撇了撇唇,看著鏡中眼神黑閃的自己,明眸裡竟是有了一絲竊喜輕輕盪漾開來。
外面的鐘聲敲響了午夜一點。
影恩的心思陡然收回。她轉頭望了一眼門的方向,然後風淡雲輕地走過去,開啟門,床上的男人似乎陷入了另一輪的沉睡。此時此刻,爸爸也睡得好吧。
想到此,黎影恩握了握手中的毛巾,向著床邊走去。
冉臣沒有沉睡,整個夜晚,他似乎都處在夢中一個焦急緊張的狀態。
“冉臣……”
她坐下來床邊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