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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都無所謂了,一切都屬於她,但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保持著從容的姿勢,對身邊如流水一樣空洞的目光產生了強烈的好奇,由遠及近震耳欲聾的汽車鳴笛聲和公交車上的報站聲已經麻痺了他們的神經,那些如甲殼蟲一樣在馬路兩邊爬行的高檔轎車跳進人們的視線,他們的目光在那裡閃動。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車的主人把車開進一座高樓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看著他們容光煥發地去亞洲商場選購國際品牌服裝和法國香水,把它們當作禮物送人,這些東西頗有吸引力,能把一大堆狂蜂浪蝶吸引到身邊來。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吐掉果核,還會剩下什麼?

林夕陽抬頭看天,幾座摩天大樓擁擠在一起,飄出義大利牛排和咖啡的香氣,那裡堆積了一大群遊客,他們互不相讓。這個女人被夾在中間,成了眾人集體嘲笑的一個目標。

中央空調的室外機箱放置在一片野草地裡,像一隻奶牛的乳房,裡面源源不斷地流出白色液體,空氣中散發出一股人體集體合成的怪味。機箱轟隆隆發出的巨響迫使她抬起頭來,在摩天大樓一條狹窄的縫隙裡她看到了遙遠的一點蒼白。一個賣橡膠充氣人的男人站在那裡,他的舌頭在鋒利的牙齒周圍打滾:真人真感覺,不刺激不要錢。他拼命吼叫,把天橋下所有髒兮兮的眼睛都吸引過來了,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男子手中搖晃的橡膠充氣人,在那爬滿蝨子和蒼蠅的天地裡他們發出帶有滿足的笑聲:那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她的曲線就暴露在陽光下。

這時,突然一場暴雨從天而降,一群熱鍋上的螞蟻慌不擇路,天橋下乞丐的巢穴被輕而易舉地取代了。有些人瘋狂地往商場裡跑,他們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如甲殼蟲一樣在地上爬行的進口轎車,每個商場下面都有一個地下交易所,他們可以把車停在那裡,但金屬外殼禁得起外界的狂風暴雨,它正在為可以享受一次免費洗車而沾沾自喜。

林夕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她親眼看到商場門口臨時搭建的商品展示舞臺轟然倒塌了,在閃亮鎂光燈照射下的布制人形、人體攝像以及絨毛玩具全被壓在水泥地上,全被雨水澆透了,現在成了行人在混亂中跑向商場的必經之地。一張電影海報歪歪扭扭地斜掛在一個打造得很粗糙的三角形銀箔上,幾個被攔腰截斷的人體仍孜孜不倦地擺著劇情裡的姿勢。只有櫥窗裡的人體模特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林夕陽呆呆地看著人體模特,她不記得這個模特的名字了,據說她是現代許多人心目中的偶像,她看起來的確很美,但動作模式化了,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除了雨聲外,街上逐漸安靜了。有人站在屋簷下罵起來,那都是一些沒有帶雨具的人,要是這雨沒完沒了地落下去,他們要麼被阻隔在這裡,要麼被淋成落湯雞。林夕陽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除了幾把流動的雨傘,街上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雨中機械地划動著兩隻腳。有人詛咒完天氣後,就把怨恨的目光落在雨中光禿禿的女人身上。計程車又開始繁忙起來,司機臉上的笑容正好和屋簷下避雨的人成反比,他們從木偶一般的女人身邊經過時,小坑裡的雨水就和她來一次正面交鋒,泥水濺滿她一身,薄薄的衣服一次又一次地裹緊了她。她晃動著腦袋,把帶有泥漿的水珠甩得到處都是(她很容易就把大學生的這個動作學會了)。

她抄原路走回去了。她發現自己匆匆走了一遭,走了一小截,走得亂糟糟的,像那個在公路上扭麻花的公交車,悲傷的女司機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林夕陽回到宿舍就開始收拾行李,有些行李來沒來得及拆包,所有殘存的東西裝進兩個碩大的蛇皮袋裡,塞得滿滿的。這一次,她要一個人把所有不成器的垃圾拖回烏堡鎮,塞到閣樓裡那個陳舊的箱子底下,鎖好。

應該說,回去比來的時候順利多了,至少沒有嘔吐。在車上,她一直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開了一地的杜鵑花覆蓋在土地上,成了她腦海中奼紫嫣紅的一片。天氣比來的時候寒冷多了,農作物停止了生長,許多樹枝被攔腰截斷後,從半空中跌落下來,一股寒冷的呼吸流在車壁上撞來撞去,所有的玻璃窗被一團霧氣包圍了。林夕陽發現自己就像一隻遭到了慘敗的小狗,在荒涼的野地裡落荒而逃,又逃回到她的小籠子裡去。兩次不成功的逃離讓她心力交瘁。她發現自己總是在逃,不知最終會逃到哪裡。

車抵達烏堡鎮時,已是晚上。烏堡鎮像一隻禿鷲突然降落在她面前,出現在她面前的變化讓她恍若沒頭沒腦地闖入了夢境。烏堡鎮因為要迎接文明城市大檢查,力圖把烏堡鎮整頓成無煙工業城,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