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刻,壽宴準時開席。樂聲順勢而起,舞姬魚貫而入。歌臺暖響,一片春光融融;舞殿暖袖,滿目夏彩灼灼。
在這一片歌舞聲中,長公主緩緩執杯起身,走上丹墀,對燕王與王后禮道:“王上與王后娘娘紆尊而來,屏城不勝感激。”
屏城是長公主的湯沐邑,故而外人也稱其為“屏城長公主”。而燕王的胞妹聶真玉因早早出家修道,並未受封,便只能稱呼其名“真玉公主”。
無論在外人面前多麼風光,私底下又與燕王多麼深交,長公主在這等場合下一直禮數週全,稱謂上從不亂了分寸。
眼看她來敬酒,燕王與赫連王后順勢起了身。燕王方才與定義侯對弈連勝幾局,此刻正是心情大好,便執起酒杯,笑道:“長公主於社稷有恩,孤豈能不來?”
言罷他舉杯一飲而盡。赫連王后亦隨之飲盡。
長公主見燕王如此痛快,也笑著飲盡杯中之酒。飲罷,她還將酒杯朝下晃了晃,向燕王示意。
一切都發生在頃刻之間。燕王原是笑著,不知為何卻乍然變了臉色,一把抓住長公主的左腕。
此時唯獨燕王、王后與長公主人站在丹墀之上,眾人隔得遠,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而不過須臾,燕王的視線已從長公主的左腕上移開,又越過她看向大廳之中。
他的目光掠向聶星逸與聶星痕,又掠過淡然的微濃,再掠過定義侯暮皓,像是要尋找什麼人。最終,他看向了身旁的王后赫連璧月,目中劃過一絲瞭然。
此時此刻,赫連王后正面帶關切地詢問:“王上?”
長公主也迷惑了,顧不得自己的左腕還被燕王抓著,連忙問道:“王上,您這是怎麼了?”
這一句話,似驚醒了燕王的心思。他的手勁突然狠狠一緊,目光重新看向長公主,沉黑的瞳仁中漶漫出某種情緒,像難以置信,又像急於訴說。
只可惜,他終究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直直地仰面倒了下去。
“王上!”長公主與赫連王后同時驚撥出聲。
大廳內的眾人也迅速反應過來,紛紛起身跑上丹墀。只見赫連王后跪坐在地,而燕王就昏倒在她懷中,眉目緊蹙,面色蒼白。
“快傳醫!傳醫!”聶星逸亟亟喊道。
赫連王后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朝聶星逸喝道:“你親自去找醫!快去!”
聶星逸恍然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微濃的手,急切叮囑:“照顧母后,注意安全。”撂下這八個字,他便驚雷一般衝出了宴客廳。
長公主看著聶星逸飛奔出去,也驚醒道:“我府中有大夫!快!快讓他過來!”
她身邊斟酒的婢女早已慌張不已,連酒壺都顧不上放下,立即領命跑了出去。
不多時,長公主府的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跑上丹墀為燕王診脈。宗親們紛紛讓,又都關切著燕王的病情,圍在一團等著結果。
“啟稟王后娘娘,啟稟公主、侯爺,王上似是中風之兆。至於是否中毒,眼下一時片刻還不敢斷言。”大夫低著頭,惶恐地回道。
“你這是什麼話?到底是中風還是中毒?”長公主急切質問。
她歷來挑剔,對下人又威嚴,大夫也被問得瑟瑟發抖起來:“微臣,微臣醫術淺薄,實在不敢斷言……如今看來應是中風……還是要等宮中醫前來確診……”
這大夫雖然在長公主府當差,卻是負責為長公主保養容顏、調和陰陽,偶爾也醫治些頭疼腦熱之症。人各有所長,他擅專於駐顏之道,故不敢斷言燕王到底是什麼病症。
長公主其實心裡都清楚,卻不願在人前丟了面,氣得面色漲紅,忍不住喝斥他:“留你何用!滾下去!”
大夫嚇得連滾帶爬跑出宴客廳。
赫連王后也對這個診斷有所不滿,冷冷說道:“王上歷來身體康健,醫們請脈皆是無恙,怎會突然中風?”
真會潑髒水呢!長公主瞬間明白過來,王后這是要將事情往中毒上引了。中風是燕王自己的原因,而中毒……她作為壽宴的主人,便難逃罪責了。
長公主正兀自找尋應對之法,此時忽見聶星痕從人群中出列,朝她稟道:“姑母,請您立刻下令關閉府門,禁止出入。”
長公主聞言乍然警醒,於惶惶人群中看了聶星痕一眼,目露讚許。
聶星痕看懂了她的意思,接著說道:“無論父王是中風還是中毒,眼下約束眾人才是關鍵。萬一是中毒,可不能讓下毒之人逃脫。”
這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