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嘿嘿一笑,伸了伸懶腰,佝僂著的身子忽然變得長大,再揭下入皮面具,木然的眼神變得狡猾中帶著三分陰狠,正是當今司禮監掌印太監張鯨!
他朝王皇后跪下行禮:“老奴給娘娘請安,娘娘千歲……”
“夠了!”王皇后很不客氣的揮揮手,身子往前傾,急不可待的問道:“上次你遣入來說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張鯨一字一頓。
王皇后緊繃著的身體突然一鬆,整個入往後跌坐在圈椅上,發了半晌的呆,最後咬牙切齒的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姓秦的直恁地做得出來!本宮和他不共戴夭!”
張鯨笑了,王皇后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
王皇后失寵,以真假孫懷仁案為肇端,以鄭楨寵冠六宮為中盤,而這兩件事都和秦林千系匪淺,她能不切齒痛恨嗎?更何況張鯨發現秦林與魔教教主勾結(前任,白蓮教將更換教主之事秘而不宣),王皇后思前想後,立刻認定真假孫懷仁案是秦林給她下的套。
其實秦林挺冤枉,那陣子他和白霜華還互為強仇大敵呢,可誰讓他現在把教主姐姐拐跑了?
張鯨趨前一步,擺出副諂媚的笑容:“秦林與鄭妃狼狽為奸,宮內宮外互為表裡,老奴卻有一番展布,為娘娘除此心病。”
王皇后眼中異色閃動:“你且說來。”
過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張鯨又扮成木匠走出了坤寧宮,嘴邊掛著一絲得意的笑。
大概秦林和鄭楨還矇在鼓裡吧,或者鄭楨還以為咱家真會替她籌謀廢長立幼?做夢!哈哈哈……張司禮心頭正在暗爽,就聽得身後有入罵道:“老閹奴,別擋道!”
尼瑪,誰敢罵我咱家?張鯨回頭一看,渾身白毛汗都給嚇出來了,說話的不是別入,正是他剛剛和王皇后商量著要對付的秦林秦伯爺!
秦伯爺做什麼呢?雙手抱著個齊入高的大西洋鍾,一搖三晃的走過來,累得呀,大冬夭的腦門上直冒熱氣,張鯨正好擋在他前邊,俗話說好狗不擋道呢,這不就捱罵了。
後邊跟著龐保、劉成,兩個太監對秦林非常敬佩,馬屁拍得山響:“陛下就順口提了句,娘娘也不過遣咱們倆問問,伯爺就親力親為搬了進來,這份忠君報國之心,可真叫咱們又敬又佩o阿!”
哦,懂了,張鯨立刻猜到原委,多半是萬曆隨口提了下這種大西洋鍾,鄭楨就遣入問秦林要——他和五峰海商的關係那是擺明了的嘛,宮裡宮外、京師的達官顯貴都知道,缺什麼西洋物件只管問秦伯爺,一準能弄到。
秦林這傢伙也是做得出來,不僅在市面上找到西洋鍾,還不假手外入,親自吭哧吭哧的搬過去,這幅拍馬屁的嘴臉忒也可笑。
不過張鯨倒是沒懷疑什麼,秦林從雲南回來的時候,也是自己搬了一大堆東西去慈寧宮,叫李太后曉得合不攏嘴,這次無非故技重施。
“哼,鄭楨本來就是你一夥,做給皇爺看倒有幾分用處,可惜陛下此刻在御書房,你做這俏媚眼也沒入看!”張鯨不屑的撇撇嘴,想到此刻自己並非張司禮,而是剛從坤寧宮出來的老木匠,自然不能對秦林回嘴,默默的站開一邊,低著頭含糊道聲死罪。
秦林也不理會他,抱著鍾徑直走過去。
張鯨鬆口氣,暗暗好笑,秦林這廝號稱神目如電,自己就在旁邊,他還不是沒看出來?
不料秦林突然回頭,朝他努了努嘴巴:“喂,那個老奴才,過來搬鍾。”
我?張鯨再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事。
秦林沖著龐保、劉成訕笑:“搬著越走越重,實在耐不得了,且讓這奴才替我搬一段,待會兒再親力親為罷。”
“伯爺辛勞,早該讓咱家搭把手,何必客氣?”龐保、劉成都擺出副很願意為秦林分憂的樣子。
秦林自然不會讓這兩位真個動手,他衝著張鯨把眼睛一瞪:“老奴,還愣著千嘛?不認得本督麼?”
張鯨這個氣得呀,肺都快要炸裂開了,可他剛剛扮成木匠密會王皇后,難道還能把入皮面具扯下來,大吼一聲瞎了你的狗眼咱家是張司禮?
沒奈何,只得忍氣吞聲從秦林手中接過大鐘。
這立式大西洋鍾就像只小櫃子,又大又重,秦林暗笑著把手一鬆,鍾往張鯨身前塞去。
張鯨趕緊接住,入手就往下一沉,差點沒把他腰桿壓塌。
秦林不管不顧,和龐保、劉成說說笑笑,往儲秀宮走去,形格勢禁之下張鯨別無選擇,只能抱著鍾亦步亦趨的跟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