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廉松風反應過來,魏允之比他還要失態的衝了過去,贊善立時便皺起了眉毛。
雲修儒將眼睛半睜開,斷斷續續的道:“我……我不會……畫的。”剛說完便是一口血嘔出來,人也隨即再度昏迷。望著濺在自己手上的血,魏允之已經聽見心碎的聲音,幾乎用吼的道:“怎麼多人杵在這幹嘛,倒是拿個主意呀?”柳春來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抱著雲修儒放聲大哭。汲慶祥慌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用力拖到一邊,低聲喝道:“還不住嘴!你這樣哭鬧,即失禮數,又與雲爺沒有一點好處。”說罷,伸了手在他背上輕輕的拍著。柳春來哭道:“若是姑娘還在,爺必不會扔下她……”那個“去”字,被他用手死死地捂在了嘴裡。駱緹連連嘆氣道:“這如今可怎麼處啊?倘若陛下知道了,豈不是天下大亂嗎?”
眾人正自無計可施,夏百年在長子的攙扶下走進來,身後跟著次子夏桑植。他趕至榻前一看,只見那人雙眼緊閉,高智遠正用手巾,與他擦拭著嘴上的血跡。夏百年見廉松風,目光有些呆滯的立在榻旁,上前一把扯住道:“你不許嫌棄他。倘若讓我知道你對他不好,我決不會袖手旁觀的!”夏桑林悄悄的拉了拉父親的衣袖,提醒他注意分寸。廉松風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像是喃喃自語的道:“我生死都隨著他罷了。”贊善一聽此話當即大怒,推開夏百年,抬手便是一記耳光打過去,罵道:“你不說好好兒的尋個法子醫他,卻偏要做那婦人的姿態,要死要活的,好出息呢!”高智遠慌忙趕至師兄身前,將他護住道:“師父息怒。師兄好容易遇到一個心儀之人,正打算與之攜手百年,不料,他如今……求師父體諒一二吧。”說罷,跪了下去。
魏允之素來與贊善脾氣相投,雖然兩人相差近二十歲,卻是不分老少,言語間更是不分輕重。酒醉之時,便“哥哥兄弟”的一通兒亂叫。葷的素的全招呼上來。這會子見他打了廉松風,冷笑道:“他沒出息,你便是個有出息的?他兩個即是你的徒弟,又算是兒子。你且看好了,這危在旦夕之人,是你那大兒子的心頭肉,眼中寶,可算得你兒媳婦兒吧?你不說幫著出謀劃策,倒在這裡打徒弟耍威風。”贊善對他方才的舉動頗有微詞,笑了兩聲,把那大師的風範,一股腦兒的踢到九霄雲外。上前幾步,叉著腰,用手指著魏允之道:“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兒媳婦兒啊。那好,就請王爺把你那爪子,從我兒媳膀子上拿開。”眾人一聽,將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魏允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握著雲修儒的手臂。天地良心,這絕對是無意識的,很自然……魏允之一面將爪子極不情願的收回來,一面暗罵道:“個老禿驢,讓老子下不了臺。”一面將脖子一梗,立起身道:“我與修儒也算得上是兄弟,他如今成了這個樣子,我……我擔心,怎麼,不許呀?出家之人,老喜歡往那歪的地方去想,什……”贊善不等他說完,立時搶著道:“你做得,我如何說不得?這裡大家便是人證,還想抵賴不成?”魏允之豈是吃虧的主兒,正要反唇相譏,被李放同駱緹勸住了。
駱緹連哄帶勸的,將魏允之扶到一邊坐下。李放亦拉了贊善到另一邊坐下。駱緹朝那邊指了指,眾人回頭看時,見廉松風正半跪在榻前,兩眼痴痴的,望著昏迷不醒的愛人,臉上一絲神采也沒了。李放道:“倘若雲公公明日還不醒轉,便真的難辦了。人若抱了必死之心,大羅金仙來了也是枉然。”略想一想又道:“我這裡倒有個法子,只是沒什麼把握。”贊善一把抓了他的手腕兒,急切切的催著他快說。李放皺著眉,指了指手,贊善忙鬆開。李放往後退了兩步道:“即刻起,不要讓廉掌印再見他。若是公公醒了問起,只說是廉掌印負了傷,又見他病勢沉重,越發的不好了。雲公公經此遭遇,與他打擊不小。他心裡覺得愧對廉掌印,沒有顏面再見他,女兒又不在身邊,心裡一下子沒了牽掛,所以才……只要他還對廉掌印有一絲不捨之情,那就好辦了。”魏允之道:“若是他不醒,便如何是好了?”才說到這兒,只聽雲修儒模模糊糊的叫了幾聲“雲娃”。除了不知內情的人外,魏允之幾個聽得臉上已微微動容。贊善低垂著眼簾,將滿腹的心事盡數掩藏其中。
駱緹皺眉想了片刻道:“王爺,奴婢到有個主意。在這天啟城內,找一七八歲的女孩子,許她家父母些銀錢。將其帶到此處,每隔一刻便讓她在修儒耳邊叫‘爹爹’,就不信他不醒。”顧觀儀道:“軍營重地,豈能隨意讓外人走動?”駱緹聽得心頭火起,哼了一聲道:“想必大元帥有更好的法子,奴婢願洗耳恭聽。”魏允之見顧觀儀臉色不善,忙出來打圓場道:“救人為重,救人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