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取車的時候,發現報社大院裡仍然沒有人,去黃山旅遊大概還沒回來,或者是都在家裡休息。在這裡他跟梅青分手,他們沒有約定,只是說再聯絡。今天的交往接觸已經足夠了,否則會產生厭煩感,現在只是擦亮了感情的火花,而要想發展保持下去,則需要慢慢來,最忌一蹴而就。
上班前一天晚上,大雞招呼王連城小聚,他稱之為雅聚,其實就是下館子喝酒,然後喝到爛醉如泥,有時候喝醉了酒再去練歌房,晚上在那裡過夜。練歌房提供公共休息大廳,可以在裡面的臥榻上睡覺,前方有一白色螢幕,低聲放著影片,想抽菸,吃水果點心,或者喝點什麼,可以隨時叫,侍者會躡手躡腳地給你端到面前,放到身邊的茶几上。
他不想夜不歸宿,儘管自己是一個人住,不想這麼墮落沉淪,一想起梅青他就精神抖擻,興奮百倍,決不聽大雞的屁話。他把大雞送回單身宿舍,順便要到辦公室去一趟,拿一份上期的報紙,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報紙編輯得怎麼樣,明天上班可能會被問及此事,評報會議上也好有言可發。
把車開進院子,已經不是昨日那麼空空蕩蕩,有幾輛車停在這裡,車棚內寄存的車輛也有動過的跡象。夏芙蓉曾經開過的小麵包車停在露天的場地上。辦公大樓只有少數窗戶是亮著的。
門衛向自己打招呼,他問,現在上面有人嗎?門衛說,新聞部和編輯部的部分同志在加班,準備明天的報紙。當然,他知道,因為是放假的原因,第二天報紙的內容會很單薄。上了二樓,樓梯東側是週刊部的地盤,有一道獨闢的大門當關。鎖具和門的鉸鏈潤滑得很好,把鑰匙插進去以及推開門的時候連點響聲都沒有。他穿著一雙軟底運動鞋,不是平日的皮鞋,發不出半點動靜,也不想刺破尚是假日範疇的沉寂。走進週刊編輯的辦公室,拉開燈,順手開啟電腦,然後找報紙。報紙沒找到。他先坐下來,上網看了看新聞,大都是關於黃金週的,比如旅遊消費統計數字,發生的逸聞趣事,以及有的地方發生的惡性事件,因為不堪遊人重負發生踩踏事故或者設施坍壞等壞訊息。
開啟郵箱,裡面累計了不少郵件。他又看到了Crack發來的車德黑名單,連忙展開來看,竟然是對他上次回覆的反饋,也或許是對那個新聞報道的反應,簡短的只有一句話:“劃車黨?可笑,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後面照例是幾個車牌號碼。他現在不關心號碼是多少了,因為他不會再去做什麼煩人的狗屁文章。他只是對Crack感興趣,搞不清楚真相,他是不甘心的。從對方發來的這句話可以看出,Crack在嘲弄自己,連對手也在嘲弄自己。他有些出離憤怒了,趁熱打鐵,反譏了對手一句:“你別得意,我遲早會挖出你是誰。”
他想看上期的報紙,也許杜新春的房間裡有。他起身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繼續向東走,杜新春的辦公室在最東端,那裡東南朝陽方向都靠著窗子,可以看外面的景緻,看商業街區的繁華。不知道杜新春是否鎖著門,他不確定,記得有一次就沒鎖,偷偷溜進去偷了兩棵香菸,所以他希望這次也會很幸運。
這是一條小小的過道,為了劃出編輯們的辦公室間隔起來的,狹窄壓抑,沿著往前走,兩邊牆上貼著最近幾期的報紙,上面有杜新春以及幾個相關領導的評閱意見。這裡前些日子曾經掛著對他的“劃車黨”報道的批言。走過的時候,帶起一股風,把報紙也掀動起來,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這個小小的過道內晦澀陰暗,沒有頂燈。他突然覺得報紙摺疊捲起和摩擦牆體的聲音特別令人發怵。在這個相對密封的空間內,他走動時帶起的是一股陰冷冷的風,更��說氖牽�彼�難劬Χ⑸先タ吹氖焙潁�欽牌��鹺醯謀ㄖ降囊桓穌�娑際橇暝骯愀妗K�械矯�傾と唬�媸槍豢植賴摹�
他全身像過電一樣發冷,停下了腳步,屏息傾聽,是的,竟然還有一些莫名的聲音在斷斷續續地來回簸揚。是從杜新春的辦公室方向傳遞過來的,很奇特。他以為真要鬧鬼,不禁腿腳發軟,做好了向後撤退的準備。不,這不是什麼鬼的聲音。世間是沒有神靈鬼怪的,如果有也是在軟弱的心裡。最終,他聽清楚了,是人的聲音,有人在杜新春的辦公室裡發出“哼哼嗯嗯”的鼻音,以及“A——O——E——I——U——V”之類的母音,鼻音很低沉,母音帶著盡力剋制的尖利,隱約中還有輕柔的音樂的伴奏。這真不是鬼叫,而且還讓他心裡一陣騷動,他想起了《聊齋志異》,裡面人鬼雲雨的時候也不過如此。這是*的聲音。
他明白了,立刻小心翼翼地向後退,邁著太空步,像個機器人,回到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