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曉寒休送!”
天是真的亮了。
夢竹坐在小屋的窗前,用手託著下巴,呆呆的凝視著遠山被暮色所吞噬。室內是暗沉沉的,沒有點燈,也沒有爐火,冷冰冰的空氣和濃成一團的暮色膠凍在一起。視窗的風很大,窗欞被吹得格格作響。敞開的窗子迎進一屋子的冷風,夢竹端坐在風口之中,卻寂然不為所動。
一聲門響,奶媽閃身進屋,關上了房門,立即驚呼著說:“夢竹!你在幹什麼?”
“沒有幹什麼。”夢竹幽幽的說。
“這房裡是怎麼了?好象比外面還冷。你這樣開著窗子吹風,是想送命嗎?”奶媽叫著說,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窗子關上。
“奶媽,你少管我。”夢竹不耐的說,想阻止奶媽關窗子,但窗子已經關上了。奶媽還特地把窗栓都閂好,推了推,關得很牢了,才回過身子來,用手摸摸夢竹的手,又是一聲驚呼:“看你!手都凍成冰柱了,你簡直是找死!夢竹呀夢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這樣不會招呼自己呢?奶媽要是一天不來,你就一天不知道是怎麼過的,這樣怎生是好呢?何慕天要是再不回來,你要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了。火也不起,燈也不點,大概飯也沒吃,是不是?”
夢竹仍然坐在視窗的椅子上,只是把原來朝向窗外的臉轉向屋裡,木木的坐在那兒,一聲也不響。奶媽跺跺腳,嘆了口氣,先把燈點上,捻亮了燈芯,放在桌子上。再忙著把火盆燒著了,鼓著腮幫子,把火吹得旺旺的。走到夢竹身邊,搖著她說:“坐到火邊上來,好不好?”
“奶媽,你就別管我吧!”夢竹不耐煩的皺皺眉。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誰管你呢?”奶媽說:“如果慕天回來了,我就不管你!反正有他會管你。現在,我怎能不管你呢?看你瘦得這副樣子,整個臉龐上就只剩下一對大眼睛了。等到慕天回來,該都認不出你了!”
“你少說幾句好不好?”夢竹蹙緊眉頭說,煩躁的站起身來,把椅子拉到火邊。
“我不說,”奶媽嘰咕著:“我就不說,我才不愛說呢!只要慕天回來,跟你結了婚,我也就了了一件心事,你們少夫少妻和和氣氣過日子,我也安安心心去侍候你媽去。不在你眼睛前面惹你討厭,只等慕天回來,我就什麼都不管,也什麼都不說了!”
“奶媽!”夢竹喊:“叫你不要說!叫你不要說!叫你不要說!”喊著,她一下子垂下頭,把臉埋進手心裡,重重的啜泣起來。
“喲喲,你這是怎麼了?”奶媽慌了手腳,趕過去,撫著夢竹的肩膀說:“好好的,又哭什麼?別哭別哭,都是我不好,老奶媽以後就再不說了,行不行?別哭別哭,哭起來像個小娃娃了。”
“奶媽!”夢竹哭著喊:“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我知道!今天已經第三十八天了!他一定不會回來了!準是他家裡不讓他娶我……”
“哎呀,夢竹,你就是成天呆坐著胡思亂想。怎麼會呢?慕天那孩子不是個負心人,奶媽對他放得了心,當初才會幫你逃出去。你想,昆明到這兒那裡是一個月可以來回的呢?人家走上兩三個月都是平常的……”
“不!不!不!你不知道!”拚命的搖頭:“他有車可搭,不像別人要用走的,一個月來回是足夠了!他說過三十天之內一定回來!現在,他是不會回來的了!或者路上出了事,他們說渝昆路上有土匪,他或者給土匪綁票了,殺掉了!”
“阿彌陀佛!”奶媽撥出一口長氣:“好小姐,你這是何苦呢?空口白舌的咒人家!”
“但是,他為什麼還不回來?還不回來?還不回來?”
“不要急,小姐,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你也該弄得整整齊齊,吃點東西,別讓他回來看到你這樣慘兮兮的,對不對?來,你坐在這裡烤烤火,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你不要費事了吧,”夢竹瞪著爐火說:“我什麼都吃不下,一點胃口都沒有!”
“吃不下,餓著也不是辦法呀!”奶媽說著,已挪動著笨重的小腳,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當奶媽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面走進來時,夢竹正坐在桌子前面,握著筆,對著油燈發愣。燈下,一張空白的信箋正平攤著,奶媽把面放在夢竹手邊,說:“來,先趁熱吃了,再寫信!”
“我不想吃。”夢竹無精打采的說。
“吃一點,胃口就會提起來了。”奶媽好言好語的勸著。
夢竹對那碗麵注視了幾分鐘,終於,嘆了口氣,放下筆,拿起筷子來,在碗中挑著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