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離開了公堂,並且離開了本城。我們允許他走了。檢察官先生和被告律師都是表示了同意的。”
“這是對的,庭長先生,”檢察官接著說。“沙威先生既不在這裡,我想應該把他剛才在此地所說的話,向各位陪審員先生重述一遍。沙威是一個大家尊敬的人,為人剛毅、謹嚴、廉潔,擔任這種下層的重要職務非常稱職,這便是他在作證時留下的話:‘我用不著什麼精神上的猜度或物質上的證據來揭穿被告的偽供。我千真萬確地認識他。這個人不叫商馬第,他是從前一個非常狠毒、非常兇猛的名叫冉阿讓的苦役犯。他服刑期滿被釋,我們認為是極端失當的。他因犯了大竊案受過十九年的苦刑。他企圖越獄,達五六次之多。除小瑞爾威竊案和別紅園竊案外,我還懷疑他在已故的迪涅主教大人家裡犯過盜竊罪。當我在土倫當副監獄官時,我常看見他。我再說一遍,我千真萬確地認識他。’”這種精確無比的宣言,在聽眾和陪審團裡,看來已產生了一種深刻的印象。檢察官念完以後,又堅請(沙威雖已不在)再次認真傳訊布萊衛、舍尼傑和戈什巴依三個證人。
庭長把傳票交給一個執達吏,過一會,證人室的門開了。在一個警衛的保護下,執達吏把犯人布萊衛帶來了。聽眾半疑半信,心一齊跳著,好象大家只有一個共同的靈魂。
老犯人布萊衛穿件中央監獄的灰黑色褂子。布萊衛是個六十左右的人,面目象個企業主,神氣象流氓,有時是會有這種巧合的。他不斷幹壞事,以致身陷獄中,變成看守一類的東西,那些頭目都說:“這人想找機會討好。”到獄中佈道的神甫們也證明他在宗教方面的一些好習慣。我們不該忘記這是復辟時代的事。
“布萊衛”,庭長說,“您受過一種不名譽的刑罰,您不應當宣誓??”布萊衛把眼睛低下去。
“可是,”庭長接著說,“神恩允許的時候,即使是一個受過法律貶黜的人,他心裡也還能夠留下一點愛名譽、愛平等的情感。在這緊急的時刻,我所期望的也就是這種情感。假使您心裡還有這樣的情感,我想是有的,那麼,在回答我以前,您先仔細想想,您的一句話,一方面能斷送這個人,一方面也會使法律發出光輝。這個時刻是莊嚴的,假使您認為先前說錯了,您還來得及收回您的話。被告,站起來。布萊衛,好好地望著這被告,回想您從前的事情,再憑您的靈魂和良心告訴我們,您是否確實認為這個人就是您從前監獄裡的朋友冉阿讓。”布萊衛望了望被告,又轉向法庭說:“是的,庭長先生。我第一個說他是冉阿讓,我現在還是這麼說。這個人是冉阿讓。一七九六年進土倫,一八一五年出來。我是後一年出來的。他現在的樣子象傻子,那也許是年紀把他變傻了,他早在獄裡時就是那樣陰陽怪氣的。我的的確確認識他。”“您去坐下,”庭長說,“被告,站著不要動。”吉尼傑也被帶進來了,紅衣綠帽,一望便知是個終身苦役犯。他原在土倫監獄裡服刑。是為了這件案子才從獄中提出來的。他是個五十左右的人,矮孝敏捷、皺皮滿面,黃瘦、厚顏、暴躁,在他的四肢和整個身軀裡有種孱弱的病態,但目光裡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他獄裡的夥伴給了他一個綽號叫“日尼傑”①。庭長向他說的話和剛才向布萊衛說過的那些大致相同。他說他做過不名譽的事,已經喪失了宣誓的資格,舍尼傑在這時卻照舊抬起頭來,正正直直地望著觀眾。庭長要他集中思想,象先頭問布萊衛一樣,問他是否還認識被告。
舍尼傑放聲大笑。
“當然!我認識不認識他!我們吊在一根鏈子上有五年。你賭氣嗎,老朋友?”
“您去坐下。”庭長說。執達吏又領著戈什巴依來了。這個受著終身監獄的囚犯,和舍尼傑一樣,也是從獄中提出來的,也穿一件紅衣,他是盧爾德地方的鄉下人,比利牛斯山裡幾乎相當於野人的人。他在山裡看守過牛羊,從牧人變成了強盜。和這被告相比,戈什巴依的蠻勁並不在他之下,而愚痴更在他之上。世間有些不幸的人,先由自然環境造成野獸,再由人類社會造成囚犯,直到老死,戈什巴依便是其中的一員。庭長先說了些莊嚴動人的話,想讓他感動,又用先頭問那兩個人的話問他,是否能毫無疑問地、毫不含糊地堅決認為自己認識這個站在他前面的人。
“這是冉阿讓,”戈什巴依說,“我們還叫他做千斤頂,因為他力氣大。”
這三個人的肯定,分明是誠懇的,憑良心說的,在聽眾中引起了一陣陣亂哄哄的耳語聲,每多一個人作出了肯定的回答,那種鬨動的聲音也就越強烈,越延長,這是種不祥的頂兆。而被告聽他們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