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請了幾個下人——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妻,都是忠厚老實的人,女人的菜燒得很好,男人會開車,還會做一點園藝。
每天,我和漣在早餐桌上便開始討論一天的行程以及近期的公事,然後雙雙出門去——有時目的地相同,有時各異。晚上,兩人總是一身疲憊,若沒有火燒眉毛的事,我們幾乎是不交談的。吃了夜宵,便各自回房去。我和漣已經不再共用一間臥室了,搬家之後,連同書房我們也會各有一間。
姐妹倆在花園裡侍弄花草,在燈下共同完成一副拼圖的閒適生活,已隨風散去。
過完年,我們就要搬家了。搬家之後,我們打算再請幾個下人——打理家事,收拾房間,連同園丁與司機。新居較現在的房子幾乎要大上一倍,家事必然更多,而我們已打算再買一輛新車。
然而,我們姐妹的情意依然是好的。現在又彷彿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光景——什麼都沒有了,在我們的生命裡。我們只剩下對方而已。我們只有相互信任,彼此扶持,相依為命。
第四章 散落天涯(2)
李威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三年已經過去了。三年前的今天,漪對我說了那五個字,態度堅決,神情平靜。於是,我走開了。我沉浸在自己的憂傷裡,度過了整個冬天。我無法面對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他們只是在問,為什麼?不是已經計劃好要結婚的嗎?那樣好的女生,那樣好的家庭!你這是為什麼啊?!我無法開口告訴他們——她離開我了——我無法啟齒。所以,我只有沉默。
冬天結束之後,我找了一份工作——一份收入微薄瑣事繁雜的工作——我投到了一位十分著名的畫家名下繼續學習美術,一邊學習一邊做他的助理。每天,無非是幫他應付記者應付學生應付慕名而來的崇拜者等事情,再或者就是聯絡贊助商家聯絡出版社美術館展覽館之類的方方面面。一有空,我便潛心學畫,以圖將來能有進一步造詣,能夠自立門戶,也找一位年輕的毛頭小子來替我日日接電話發傳真。
忙碌的生活使我漸漸擺脫了當初的泥足深陷和後來的痛心疾首。然而,每隔一段時間,我還是會管不住自己——我會在清晨悄悄地跑到她家的門前,像過去習慣做的一樣,默默地在門外等待、徘徊,竭盡全力地傾聽著門裡的聲音以猜測她的一舉一動,推斷她會何時推門而出,帶著盈盈的笑意站在我的面前。
可是,她不會再這樣笑著站在我面前了,永遠也不會了。有幾次,正巧碰見她從門裡走出來——她的臉還是那樣的美麗。每一次,我都慌忙躲開——雖然我很想衝到她面前。我想再問她一次——你真的確定嗎?但是,我沒有。也許,是我沒有勇氣再一次受到傷害與打擊了吧!無論如何,我不願意自取其辱。所以,我每次都靜靜地躲在角落裡,靜靜地看這她的身影,靜靜地等待她離開。
最後一次到她門前,是冬末早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早春的陽光在清晨時分並沒有什麼暖意,風瑟瑟地吹著,我覺得頗有幾分涼意。門口,停著兩輛大車——幾個工人模樣的年輕男人正進進出出地搬著東西。
“搬家嗎?”我忍不住湊上前去,拉住其中一個男人,問。
“是啊。”他說。
“這麼好的房子還搬?呵呵,搬到哪裡去啊?!出國嗎?”我訕笑著,裝作漫不經心。
“誰說不是呢?有錢人啊,一輩子不知足耶!房子買了又買,換了又換!可憐的是我們這些苦命人——一輩子也買不起一間屋!”
他大聲抱怨了幾句,忽然又轉低聲,十分神秘地對我說:“知道嗎?這家人並沒有別人,只有兩個小姐而已!家裡大得不得了的產業,全是這兩個小姐的!據說兩個小姐一般大,都才二十多歲呢!又都沒有出嫁!不知道以後哪個小子能有福氣——娶一個回去,那嫁妝,便是幾輩子也吃不盡了!”
我默然。
“老三!還不快乾活?!不要磨牙了!”一個看上去像是工頭的男人忽然大聲呼喝。跟我說話的男人急忙加快了手裡抬運的工作。嘴裡仍不服氣,喃喃地罵著,“雞毛大的權力,就會罵人!一輩子給有錢人做牛馬!”
“運到機場嗎?”我伸出手,幫他抬起一隻箱子,趁機問。
“不是!是運到半島花園——謝謝啊。”
我沒有再說話。替他又搬了幾件東西之後,就離開了。
半島花園,我是知道的,是最新開發建成的別墅群。傍水臨湖,環境清幽。以我的收入,一年不吃不用也只能買下那裡的幾塊磚。
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