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出準備好的說辭:“母妃,世子根本不給女兒機……”
彤貴妃冷笑打斷她:“你倒是學會對我陽奉陰違了。”
朱伊的微笑褪去。彤貴妃道:“你是不是覺得,靠顏色去吸引男人,是下賤女子才做的事。甚至覺得你母妃我,也是以色侍人,低皇后一等。”彤貴妃以媚得寵是宮裡公開的秘密,私底下,皇帝還給她起了個“桃花娘”的愛稱。
朱伊趕緊道:“女兒怎會這樣想母妃,母妃是女兒最尊敬的人。若是沒有母妃,我和七弟怎能平安長大。”她對彤貴妃自然有孺慕之情。
彤貴妃一笑:“說得倒是很好聽。”她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我乏了。”
朱伊站在原地,彤貴妃又說了兩次下去,她才終於轉身。
“我真是失望。”彤貴妃突然幽幽吐出幾個字,讓朱伊離開的身形僵住。
然後她就聽到彤貴妃的嘆息:“辛苦養大個女兒,看來是白養了。萬事都得我一個人承著,還要做盡壞人。活該她一個人是貴重的。”
她停了一下:“也是,人家很快就能嫁出去做王妃,又不會如我這般受主母磋磨。自己過得好就成,誰還管我與阿黎今後在這宮裡是死是活啊。我真是傻,以為她會是個知恩圖報的,結果只顧她自個兒呢。有些人以後都不用來我這了,只當沒有我這個母親,也沒有阿黎這個弟弟罷。”
彤貴妃說得慢,一字一字,像刀尖一樣鋒銳,朱伊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抖得厲害,聽後面徹底無聲,她才迅速走了。
第二天清早,綿風從檀奩取了支累金嵌粉珊瑚倒琵琶簪,斜斜插/進朱伊的單螺髻:“公主昨晚睡得不好啊。”
不必綿風提醒,朱伊也瞧見了鏡中人眼下淡淡的青影。她面板瑩潔如雪,稍有痕跡,就格外明顯。
朱伊端詳著鏡裡的自己。她的發跡不像謝映那樣的鬢若刀裁,還有個美人尖,也不像朱綽那樣圓而分明,那條線圓的倒是好看,卻生著細細的絨毛,柔軟而微卷,永遠也留不長。朱伊翻過的相書上說,她這種髮際,代表與父母的親緣淺薄。
當謝映看到一個人出現在他門外的朱伊時,略有些意外。
“世子。”朱伊抬手別了別耳發:“能讓我進去說說話嗎?”
謝映知道這是朱伊緊張時才會有的動作,他側過身讓朱伊先走:“公主請進。”
既然來了,朱伊就不會扭捏。到了只有他們二人的裡間,朱伊看著謝映的肩膀道:“那天晚上,就是世子送我回悅望閣那天,我的耳墜子掉了。不知世子可有撿到?”
朱伊自小聰明,這話也試探得有技巧。女孩子的耳墜掉了,一個男人為何要撿,撿了還要保管私藏起來,那顯然對女孩有意。如果謝映回答撿到了,那就是願意對她作出回應。如果謝映回答沒看見,彼此也不傷面子。
謝映的唇徐徐勾起,眼底卻晦暗不明。朱伊之前還特意跟他保持距離,疏離得很。這樣快就轉變了態度。彤貴妃迫不及待給她施壓了?
說到底還是看上了他手裡的東西。
見謝映一直不回答,朱伊實在煎熬,終於忍不住道:“世子沒看到就算了,我去別處找找。”
“公主留步。”謝映聲音低緩,叫朱伊生出前所未有的危險感覺。
他定定注視她:“如果我說沒撿到你的耳墜,你是不是準備把這個問題,留著半年後繼續問阮諭等人?”阮諭是雍南王的名諱。
朱伊的臉一下發白:“我聽不懂世子的意思。”她轉身就走。
謝映哪裡容許朱伊走,輕而易舉就將她堵進自己和書案之間,他的目光居高臨下地下掠,從朱伊的臉,到鎖骨窩,再繼續往下,有意在那一處打轉。
謝映實在生了副如琢如畫的峻美皮相,黑眸深邃如夜澤,輕飄飄看哪個姑娘一眼,就能引得人做撲火之蛾。否則朱伊當時也不會被迷昏了頭。幸而他並不喜歡亂瞟,大多時候都冷淡得很。
所以謝映居然這樣看她的時候,朱伊愣住了:“你看什麼?你讓開!”
謝映嗤笑,果然讓開了:“連看一看都受不了,公主還學別人招惹男人?”
朱伊又氣又羞又著急,一時火攻心頭,說不出話來。
謝映將邁開步子的朱伊又撈回來,聲音終於溫柔了些:“你怎麼只知道跑?你現在走了怎麼辦?彤貴妃沒找到滿意的人選前,還會逼你。”
朱伊也沒想再跑,她現在知道了,她叫謝映放開他就會放,但只要她一跑,他又會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