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緋眼尖,明明白白地看清墨丸背面,鏤刻著“大京墨氏卿歌制”,七個字以硃砂紅印之,印在古緋眼裡,像是鮮血澆灌而成。
“大京墨氏卿歌制,諸位沒看錯,這方墨丸正是有大殷第一美人之稱的大京墨家墨卿歌所制,雍容華麗,也只有百年制墨世家的嫡出血脈,才能製出這樣的墨丸來,聽說咱們大殷這位第一美人,不僅容貌傾城,在制墨上更是擁有天才般的天賦,此墨丸,也是小墨家前段時間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的……”
司儀還在說著什麼,古緋已經聽不見,她死死握著輪椅扶手,即便手心被磕的生疼,她亦無所覺,眼前視野之中,只能看見那方墨丸。
腦海之中迴盪的,是司儀滿口的盛讚之詞,彷彿成為不絕於耳的迴音,不斷在她胸腔之中激盪開來,那回音越來越響,最後化為滿滿的嘲諷和譏誚,那是對她失敗的恥笑。
“姑娘!”苦媽喝了聲,她手按在古緋肩上,眉目之間突現擔憂。
古緋一震,從那魔障之中清醒過來,她手指舒展,指關節就感覺到一股子僵硬的疼痛,她長呼吸一口氣,閉眼再睜眼,就已經是冷若冰霜的淡漠,“我沒事。”
說完,她頓了下,指腹無意識地撫過裙裾下的膝蓋,對苦媽吩咐道,“去查查,小墨家這方墨丸的來由。”
苦媽收斂好多餘的心思,眼見古緋狀若無事才收回手,“姑娘放心,來龍去脈老奴定查個水落石出。”
古緋沉澱好心頭的戾氣,她冷眼瞧著臺子下的那些人一聽是從大京墨家流落出來的墨丸,當即爭相出價,一時之間,整個氣氛火熱的很。
眼見飆漲的出價還在往上攀升,古緋沒了興趣再看下去,她知曉小墨家這場拍賣會是針對古家來的就行了,不必說定是古仲去找的墨宴。
橫出的殺招,算是打亂了她想靠拍賣會收斂坊間現銀的想法,也不能說是完全的失敗,一半歸一半,她只有回去重新佈局謀劃。
這一次,對於不聽話的古仲,就怪不得她下手奪權了,原本她不想這麼做,古家的收容恩情,她記著,所以才手段溫和的與古仲交鋒,不曾想,這世間人,便是有這般給臉不要臉打蛇上棍的,非要用巴掌將之扇疼了才曉得規矩。
苦媽慣會察言觀色,見古緋頭往後靠,便知曉她是不看了,遂調轉輪椅,準備離開。
一直沒上前打擾的墨玉華,這時動了,他轉了轉手中的摺扇,想也不想抬腳幾步跨過去就攔了古緋的去路。
苦媽推輪椅的手一緊,鬆弛的眼瞼下,精光一閃,帶著十二分的戒備。
墨玉華不以為然,他瞥了眼周圍,剛好這地兒在角落,人不多,“阿緋,怎的過來了也不進去坐坐?”
古緋抬眼,娥眉一攏,她有些吃不準墨玉華打的是什麼主意,自從上次他來青墨院說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再見她便總覺得,在他目光注視下,總有那麼些許的不自在。
“無事隨便看看,就不打擾墨大公子了。”古緋說的不冷不熱,疏離而又客套。
聽聞這稱呼,墨玉華心有淺淡的不悅,可他面上不顯,反而勾起嘴角笑的歡喜,“阿緋這麼客氣幹什麼,總歸以後都是一家人,叫我玉華哥便是。”
古緋眉頭皺的更深,耳裡聽著那話怎麼聽怎麼不順耳,什麼叫做“都是一家人”?
她隱晦地撇了下嘴,“禮不可廢,公子無事,阿緋就先告辭。”
說著,她便示意苦媽離開,根本不給墨玉華再開口的機會。
可誰知,墨玉華身子再一側,擋在古緋去路,彎腰,笑臉迎人的一字一句的道,“阿緋,就不知道小墨家正在拍賣的墨丸是從哪裡來的麼?”
古緋心頭一驚,眼底眸色晦暗不明,她只考慮了那麼一吸時間,就滿不在乎的道,“司儀不是都說了麼?墨丸出自大京墨家,不過,小墨家雖說祖上和大京墨家是同宗血脈,可畢竟都幾十年過去,這會又搭上了的關係,公子看來,是找了棵好乘涼的大樹。”
那模樣,杏眼眼梢一挑,眉梢有飛揚的點光,小而尖的下頜微揚,帶起似笑非笑。
墨玉華有片刻的晃神,他近看,眼前的古緋和十年那小丫頭的模樣重合,一樣如星的黑瞳,一樣驕傲的揚頜帶笑,他愣愣伸手——
然,古緋頭一偏,錯開來,臉上笑意減去,轉而帶起厲色,“墨大公子……”
墨玉華飛快的回神,他手腕一轉,順勢在古緋肩上拍了拍,望著她眸子口吻不明的道,“阿緋,可也需要一顆能乘涼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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