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
他呢,陡然,抱住了她的脖子,並且重新吻她;但是,她舉起她那隻握緊了的拳頭,那樣使勁地迎面打了他一下,以至於他的鼻孔裡流出血來;於是他站起來把腦袋靠著一枝樹。這樣一來,她受到感動了,接著走近他身邊問道:
“這可揍得你疼?”
然而他卻笑起來。不疼,簡直不算什麼;不過她恰巧打在他臉兒的當中。他喃喃地說:“好傢伙!”接著就用讚美的神氣瞧著她,這是一種敬佩,一種完全異樣的親熱之感,他開始真正地愛上了這個如此健壯果敢的女孩子。
到了他的血停止不流的時候,他向她提議去兜一個圈子,因為倘若他倆這樣並排再坐下去,他害怕這位同坐的硬拳頭。但是她自動地挽著他的胳膊了,儼然像一對未婚的人傍晚在大街上的行動一樣,後來她向他說道:
“對不對呀,雅格,像那樣子看不起我。”他抗議了。不是,他並沒有看不起她,不過他是鍾情的,事情不過如此。
“這樣,你真願意和我結婚嗎?”她說。
他不免遲疑。隨後,他趁著她出神地向前面遠望的時候,就從側面來端詳她。她有一副緋紅而又飽滿的腮幫子,一個在她短衫的印花布裡邊兒繃起的胸脯,一副潤澤豐肥的嘴唇和一條几乎精赤而正滲出小汗珠兒的脖子。他覺得自己重新又被慾望制住了,末了,他的嘴附在她的耳門邊喃喃地說道:“對的,我很願意。”
這樣一來,她把自己那雙胳膊擱在他脖子上,並且長久地吻他了,簡直教他喘不過氣。
自從這個時候起,那種無窮盡的愛情故事在他倆之間開始了。他倆在各處的角落裡互相逗著玩兒,他倆趁著月光在一座麥秸垛子的掩護之下互踐約會,並且仗著桌子的遮蔽,在下面彼此各用自己那雙釘著鐵件的粗皮鞋、向對方的腿上弄出許多發青的痕跡。
後來,漸漸地,雅格竟像對她厭倦了,他躲避她幾乎不再和她說話了,不再想法子和她單獨相遇了。於是她常常懷疑了,發生一個大的憂慮了;後來,經過一段時間,她發現自己懷了孕。
最初,她不免驚愕,隨後起了一陣激怒,而且每天怒氣增加,因為她簡直沒有法子找得著他,他呢,真費盡心思躲避她。
末了,某一個夜間,田莊裡的人通通睡著了的時候,她靜悄悄地走到了外邊,繫著短裙,赤著腳,穿過天井,然後推開馬房門,雅格就睡在馬房裡面一隻擱在馬槽頂上滿盛著麥秸的大筐子裡。聽見了她進來,他假裝打鼾;然而她攀到他身邊了,後來,跪在他的側邊,推著他直到他爬起來才住手。
到了爬起坐著的時候,他才問:“你要什麼?”她咬緊了牙齒。怒氣教她渾身發抖了,說道:“我要,我要你娶我,因為你從前答應過和我結婚。”他開始笑著,後來說道,“哼!倘若一個人把一切和他出過岔兒的女人都娶過來,那就不好辦了。”
但是她抓住了他的脖子,不等他來得及衝出她這個猛烈的拘束就撳倒了他,接著扼住了他,很近地對他喊著:“我肚子大了,可聽見,我肚子大了。”
他透不過氣來,發喘了;後來,他倆就都不動彈也不說話地待在黑暗的沉寂裡,僅僅聽見某一匹馬從槽裡拖著麥秸然後慢慢嚼碎的牙床聲響。
雅格懂得了她的氣力比他的強些,於是才支支吾吾地說道:
“好吧,我一定娶你,既然是這樣。”
但是她不再相信他的話了。
“立即,”她說,“你立即當眾報告結婚的日子。”
他回答道:
“立即。”
“你把這件事憑著仁慈的上帝發誓。”
他遲疑了幾秒鐘,隨後打定了主意:
“我把這件事憑著仁慈的上帝發誓。”
這樣一來,她放鬆那幾個指頭兒,再也沒有多說一句就走了。
從此她又有好幾天沒法兒和他說話了,並且那馬房,從此每天一到夜間都用鑰匙從裡面鎖好了,她害怕惹起閒話,竟不敢鬧出響動來。
此後,某一天早晨,她看見另一個打雜工友進來吃飯。她問道:
“雅格走了?”
“一點也不錯,”另一個說,“我接了他的位子。”
她開始發抖了,簡直沒有氣力從壁爐裡面取下那隻懸著的湯罐子;隨後,到了大家全去上工時,她走到了樓上的臥房裡,然後把臉兒伏在枕頭上面哭起來,免得被人聽見。
在這天的白天裡,她試著用那種並不引起旁人疑惑的方法去探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