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肯定地回答,沒有半點猶豫,“我和她,不適合。”
年少時也渴望愛情,對於和孫敏珍的分手,也曾黯然神傷,但是隨著年齡漸長,對待感情多了一番寬容,明白沒有融合性的兩人是根本無法生活在一起的。他和孫敏珍,不是彼此需要的那個半圓。
那麼,裴文呢,她會是他要的那一半嗎?
腦海中不自覺地又冒出這個念頭,強烈得令他都無法控制。
他與她,源於一場偶然的相識,是她的不快樂吸引了他的注意。後來,漸升的情愫開始左右他的心,對她逐漸有了絲絲牽掛。明明知道身份上的差距,也提醒自己要控制還沒有氾濫的感情,可是,來不及,在她言辭懇切的請求下,他的心房,輕而易舉被她攻破,脆弱得不堪一擊。
認輸了,為她,他願意拋開他失敗的過往,願意試一試他和她之間已經萌芽的感情。
——如果我變得一無所有,你會不會接受我?
那一天,她這樣問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就已經被她打斷。平心而論,他會。如果她的物質上不是那樣富裕,她的身份不是那樣高高在上,他的壓力,會小得多。可是,這樣的想法,太自私,要她拋棄所有跟著他,對她,不公平。
放棄什麼?執著什麼?愛情故事裡,只有王子和公主才能門當戶對,譜寫童話。而他的愛情,似乎是粗心的故事作者打了盹兒,不小心拉錯了紅線。
所以,一切只是玩笑而已,他不應該再貪心太多的。
“愛情,不是兩個人互相遷就,而是要彼此融合進對方的生活。”就在他兀自沉思的時候,裴文忽然開口,喃喃說道,似乎在對自己說,又好像是在對他說。
呢喃的音量很小,可是,他卻很清晰地聽見。
“喬予浩,我很羨慕你。”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裴文撥弄著近處的夜來香,“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隨心所欲,而我,沒有這樣的福氣。”
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做像他那樣普通的一個人,自主地生活,有著平凡但溫馨的家庭,慈愛的父母。可惜,人生不能選擇,老天沒有給她這樣的權利。
她是誰?她是裴氏夫婦的女兒,是順宏國際獨一無二的未來接班人。成功的雙親,名譽的負累,財富的困擾……歡樂而無憂無慮的童年很短暫,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再也感受不到父母對自己的愛,取而代之的,是對她盡善盡美的要求;又從什麼時候,溫馨的家庭生活演變成一場噩夢,變成了父母爭吵的戰場?還有,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學會了冷眼旁觀,開始漠視逐漸變淡的親情?
還有很多的疑問,以前,她一直都沒有找到答案,可是現在,直到她也懂得愛人,她明白了。好強的父母無法適應彼此的生活,明明可以試著去包容,可是誰都捨不得退最關鍵的一步,於是只有暫時的隱忍遷就,到了無法再遷就的時刻,矛盾的火山一觸即發,無人倖免。
遷就,可以贏得一時的激情,卻得不到長久的愛情。
有什麼擋住了本來明亮的光線,接著,一杯水遞過來前。她抬頭,看見喬予浩站在她面前,而自己,早就在藤椅中蜷成小小的一團。
想起來了,很小的時候,在看見父母狂怒地爭吵的時候,她躲在門後,維持這樣的姿勢,只是不想去看已經變得面目猙獰的他們,直到暴風雨結束,一片硝煙狼藉。
“喝點水,好受些。”他體貼地說道,假裝沒有看見她已經水霧瀰漫的眼睛和眼眸中難以掩飾的受傷。
“謝謝。”她接過水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這才驚訝地發現裡面還放了蜂蜜,甜甜的滋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喉頭。從透明的杯底看過去,可以看見他不甚明晰的五官,卻有隱藏不住的關切。
一時間有些怔忡,慢慢地將杯子從面前移開,愣愣地看他,本來已經被自己逼回去的淚水卻再也忍不住,一滴又一滴,如同珍珠斷了線,紛紛落下,掉進那隻水杯中。
“你怎麼了?”見她本來好好的,忽然之間就淚流滿面,喬予浩慌了神,一雙手不知道該怎麼放,猜測著令她傷心難過的原因,“是水不好喝?是不舒服?裴文,你說話啊,不要哭了好不好?我——”
聲音嘎然而止,只因為有一雙手,毫無徵兆地,忽然環抱住他的腰,緊緊的,勒得他生疼,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喬予浩、喬予浩……”一直用力用力再用力,狠狠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腹間,貪婪地體味他懷中獨有的花草氣息,不住地念他的名字,任由眼淚肆意流下,浸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