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踩過雪地的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心中微微一動,只命人出去瞧瞧,不大一會兒,就見一個丫頭面帶喜色地進來,敞開了大門與恭順公主笑著稟告道,“是世子殿下來了。”
聽見這個,恭順公主的目光含笑掠過急忙起身的明秀,笑道,“這竟是一日都等不及麼?”
“我去迎迎表哥。”明秀前次見平王世子慕容南還是在三年前,這位表哥親自帶著平王妃與自家的年禮來了塞外,雖時常有書信往來的,然而卻格外想念,況還惦記著吃食便急忙走出去,就見一片的純白雪地裡,幾枝鮮豔奪目的紅梅之下,一個披著鶴羽大氅,眉目溫潤俊美的青年仰頭笑看那幾枝紅梅,伸出了修長的手去折了一枝在手上把玩,轉頭對著驚喜的明秀笑著喚道,“阿秀。”
他看見她的那一瞬,隔著人世叫人不敢靠近的氣息都溫和了起來,彷彿謫仙落入了人間。
“表哥!”明秀心中歡喜起來,忍不住也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快活笑容。
一個正艱難地走在雪地裡頭的精緻美貌的青年,剛剛走到這個院子,就聽見了這樣歡喜的呼喚,霍然抬頭。
慕容寧看了看眉目越發溫潤的青年,再看看歡喜的心上人與他彼此對望的模樣,眼眶突然紅了。
第7章
“王兄?”慕容南目光更敏銳些,見著出現在門口彷彿要扒著門框可憐巴巴嚎啕的青年,心中有些疑惑這人為何在此,卻還是很溫和地喚了一聲。
心裡正苦的慕容寧本心不想理睬他,然而看了看也在看著自己的明秀,只覺得這雪地之中一雙璧人的模樣太礙眼了,大步走到了這堂弟的身邊,努力用自己的美貌爭取壓過慕容南的俊美,破顏一笑,竟彷彿那剎那間天光都黯淡了,這才滿意地在心裡點了點頭,看著慕容南執著梅花兒的那雙白皙美麗的手,帶著幾分小小的嫉妒嘆了一聲,一邊偷看明秀的表情,一邊嘆息道,“短短花期,卻叫阿南你早早折下把玩,實在有些可惜了。”
他記得,自家王妃很有詩情畫意的。
“王兄說的對,原是我一時忘情。”慕容南一怔,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紅梅,與走到自己面前的明秀笑著說道,“只是想著你從前總說塞外紅梅開得嬌豔,我想到了這個,竟一時撒不開手。”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明秀轉頭命丫頭取了乾淨的瓷瓶兒來叫慕容南將梅花插在裡頭,端詳了一會兒,這才笑道,“左右都折了下來,不如眼前叫咱們看著歡喜。”只是這位安王殿下是會憐花惜草的人?瞧著不大像呀。
這青年正眼巴巴,桃花眼裡泛著水意看著自己,一副叫自己給做主的模樣,明秀只覺得這皇子倒很有些趣味,不似想象中那樣眼睛長在天上的皇子。
“外頭冷,殿下與表哥往裡頭去吧。”明秀的目光落在慕容南袖中露出了一個紙袋上一瞬,與他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其實我也是你的表哥。”慕容寧嫉妒死了,這明明是自己媳婦兒來著,況這稱呼之中就透著遠近親疏,頓時叫安王殿下忍不住恨恨地看了堂弟一眼。
慕容南不是一個計較的人,對他微微一笑。
這笑容雲淡風輕,彷彿什麼都不會叫他惱怒,慕容寧看得怔了怔,目光有些怔忡。
他兩輩子加在一起,只有一次見識了這彷彿心在雲端的青年露出暴怒的表情。
憤怒的,彷彿仙人落進了塵世的青年,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臉上,厲聲喝罵道,“你怎能辜負她?!”那雙眼睛裡的痛苦與怨恨,叫被砸得牙齒都脫落的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知道,天潢貴胄的這個堂弟遲遲不肯成親,到底是為了什麼。
起因,也不過是外頭的門下供上來的一個江南的歌妓,他宴客隨口讚了兩句,正想著隨手賞給門客籠絡人心,卻在賞那歌妓首飾的時候被堂弟撞見。
他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這歌妓,也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可是這堂弟的眼中,或是旁人的眼中,自己都是一個兩面三刀,哄著妻子外頭養紅顏知己的混賬。
都以為他是個畜生,可是他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壞。
只有他的王妃對他深信不疑,從來都沒有猜忌過他,也沒有為了後院兒的事兒與他有過半分爭執。
哪怕他回來得再晚,她都對著他溫柔地笑,信任他。
想到這些,慕容甯越發地羞愧,垂著頭有些喪氣地跟著只對自己含蓄頷首,卻並不接自己這話的明秀往裡頭去。
說到底,自己與她眼前還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