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卻像見到了救命的稻草:“李公公,我們冤哪!你去跟楊公公求個情吧!”
李玄:“求……什麼情?沒出息……來,把老子也綁上。”
張知良絕望了,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玄見他哭,自己倒笑了,突然唱起了崑曲:“‘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唱著,竟推開了扶他的兩個太監,帶著舞姿,“‘恨相見的遲,怨歸去的疾,柳絲長,玉驄難系……’”唱到這裡,一個亮相還沒擺穩,便一跤醉坐在地上。
兩個太監又立刻挽著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來。
那隊官,還有那些兵士都被他弄得有些兀然,互相望了一眼。
李玄:“……快、快,給我也綁上……”
隊官:“部堂大人有話,李公公是宮裡的人,不上刑具。”說到這裡,他對著左右兩個太監:“先扶到門房看著。”
兩個太監攙著李玄,四個兵丁跟著,向大門走去。
浙直總督署簽押房
這裡幾根巨燭也在熊熊地燃著,楊金水、鄭泌昌和何茂才都沉著臉坐在房中的椅子上,在等著正看奏疏的胡宗憲。
由於沒有風,幾個人又都悶坐著,總督署院子裡的蟲叫聲就格外響亮,響亮得讓人心煩。
“請朝廷延緩改稻為桑的話為什麼還是沒寫?”胡宗憲將看完的那道奏疏往大案上一放。
鄭泌昌和何茂才都望向了楊金水,楊金水卻閉著眼冷冷地坐在那裡。
鄭泌昌只好回道:“我們和楊公公反覆議了,改稻為桑是國策,是不是延緩推行實在不是我們該說的。如果朝廷念在我們發了大水,皇上聖明,一道旨叫我們今年不改了,那時我們遵旨就是。”
胡宗憲:“要是朝廷沒有不改的旨意呢?”
鄭泌昌:“那我們也只有勉為其難了。”
胡宗憲倏地站了起來:“你們勉為其難?你們有什麼難?幾十萬人的田全淹了,許多戶百姓現在就斷了炊,秋後沒有了收成,現在連一斗米都借貸不到,還叫他們改稻為桑,桑苗能吃嗎?”
何茂才:“那現在就是不把稻田改成桑田,田已經淹了,許多人沒糧還是沒糧。”
胡宗憲:“由官府請朝廷調糧借貸,叫百姓抓緊時間趕插秧苗,秋後還能有些收成。借貸的糧食今年還不了,分三年歸還。因此,這三年內不能改稻為桑。照這個意思寫上去!”說著胡宗憲拿起那道奏疏往案前一擺。
鄭泌昌和何茂才沉默了,又都望向楊金水。
“要是這樣寫,我可不署名。”楊金水終於說話了,眼睛卻還閉著。
胡宗憲也不再給他顏色,立刻問道:“那楊公公是什麼意思?”
“我一個織造局,只管給朝廷織造絲綢,我能有什麼意思?”楊金水還是閉著眼。
胡宗憲:“為了絲綢,餓死人,逼百姓造反你也不管?”
楊金水睜開了眼:“那是你們的事。”
胡宗憲的眼中閃出了光,定定地望著楊金水。
簽押房裡又是死一般的沉寂,院子裡的蟲鳴聲又響了起來。
突然,胡宗憲一掌往大案上拍去:“決口淹田也是我的事!”
楊金水開始是一愣,接著緩過神來,也在身旁的茶几上一拍,站了起來:“誰決口淹田了?!決了堤,你要抓人,我把人也給你送來了,你還想怎樣?胡部堂,你們做地方官的可以這山望著那山高。我不行,我頭上只有一片雲,我這片雲在宮裡!你可以不買閣老的賬,我可是歸宮裡管。翻了臉,自有呂公公跟皇上說去。”
胡宗憲的眼裡冒著火,但不再跟他爭吵,說道:“用不著請呂公公跟皇上說了。我是浙直總督,我也能進京,也能見皇上。來人,叫馬寧遠進來!”
鄭泌昌和何茂才當即一怔,楊金水也立時沒有了剛才的氣焰,眼睛中冒出的光也慢慢收斂了,三個人都不禁向門邊望去。
馬寧遠還是穿著那身便服,走進來時十分的平靜。三個人都望著馬寧遠,馬寧遠卻不看他們,徑直走到胡宗憲面前,從衣襟裡掏出一疊供狀:“怎麼毀堤,都有哪些人合謀,罪職都寫在這上面。我簽了名,常伯熙和張知良都簽了名。現在呈給部堂大人。”
胡宗憲深深地望著馬寧遠:“放下吧。”
馬寧遠雙手將供狀放在大案上。
胡宗憲:“你下去吧。”
馬寧遠退後一步,跪了下去:“天一亮卑職就要走了……欠部堂的大恩大德,卑職只有下輩子再報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