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拒絕封官的事,手足無措。孫羲叟看不下去,找人給內侍傳了句話。內侍才鬆了口氣,揚聲道:“話已記下,你便侯著新的旨意。”
抗旨拒詔這事在大宋也是司空見慣,只要不是被貶甚至被編管,拒絕封授都算不得罪,大臣得高位乃至相位時,不先拒幾次反而失禮,也就是所謂的拜辭。王衝這情況顯然算不上拜辭,不過朝廷肯定會另作處置。不會隨便就遂了王衝的心意,這與王黼的臉面無關,而是朝廷的臉面得有地方擱。
頒旨結束,香案撤去。人群也散去。沒理會佝僂下來,頃刻間似乎老了幾歲的唐恪,以及義憤填膺的唐效。孫羲叟徑直上前。抓著王衝連聲道何苦如此。
王衝笑道:“安撫,不。大府,你放心。只要用李木青,威州茂州之亂自解,不必小子出面。”
孫羲叟尷尬一笑,他數落王衝,用心還在成都羌蕃之亂上。王衝完全可以只拒京中差使,由他闢為幕僚,去成都平亂。
不過有王衝的交代,孫羲叟心中也安定了不少,他再好奇地問:“此人真可信?與守正是何關係?”
王衝眨眨眼:“嚴格說,他是小子的一位泰山。”
孫羲叟一滯,不會這麼巧吧?
王衝再道:“待到亂平,還望大府為泰山多爭取些功賞,另外,大府也可趁此……”
他話只說到這裡,孫羲叟哈哈一笑,點頭道:“那是自然,我還會把種家父子也帶過去,這般功勞,也得讓他們分沾。”
羌蕃之亂既然只是舉手之勞,這麼一塊人情大餅,就得跟大家分勻了,尤其是種友直這種用得順手的武人。
再談妥細節,王衝便出了正堂,一群人轟然圍上,七嘴八舌地追問著。
以田忠嗣為首,除了蠻州宋錫定之外,其他人都在。個個面露憂色,問王衝為何辭官。邊事司已撤,王衝再不任官,朝廷在西南又會是什麼政策,眾人心中沒底。
王衝揪住田忠嗣道:“瀘州這邊,種監押要走,孫安撫已上書,要你爹來坐鎮。”
田忠嗣兩眼圓睜,失聲道:“真的!?”
王衝點頭,當然是真的。邊事司和瀘南安撫司聯手擬定了西南諸夷的處置方略,朝廷沒理由不用。
以田佑恭為瀘州兵馬監押,借思州田氏之力,穩定瀘南。
將藺州之地擴至安樂城,在安樂城設軍寨,用僰人為兵,護住商路。自旁甘手中奪得的千里之地就是王黼的功績,他肯定會要。
至於宗澤在《再論西南事疏》中提到的宏大構想,朝廷當然不會用,至少不會在這兩年就急著用。不過一些細節,比如設番學,允許番人科舉,以及用番人為官,這對好大喜功的趙佶來說,很合心意,估計在議定細節後會實施。
田佑恭就是一個試驗,若是瀘州事態安定,而西南諸夷態度又一直恭順,恐怕會有更多藩夷被納入朝廷體制,頭領或者頭領的子弟,可以在內地任官。
如今王黼已任相,即便撤了邊事司,朝廷在西南也不會大舉收縮,這畢竟是王黼的事功,他怎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南寧州的龍延昊依舊不捨地道:“守正真不當官了?”
王衝笑道:“我怎會不當官?待我考得進士,再見你們,你們可得好好拜一番!”
眾人欣慰地笑了,滋州羅晃再嘆道:“真盼還有承流那樣的機會,大家再受守正的教誨!”
眾人默然,承流軍營這三四個月下來,不僅學了本事,大家也結下了情誼,再攜手戰旁甘,更有一股同袍之氣。剛才接旨,已是大家最後聚在一起,以後會是形同陌路,甚至刀兵相向,都難以料定。
蕭瑟迴轉在眾人心中,卻聽王衝道:“天地很大,我們定有再會之日,我相信……”
王衝掃視眾人,眼中滿含堅定:“我們還會在一起,並肩而戰!”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