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已在席間和丘明致對詩作聯,談得很是開心。她看了幾眼,隨後站起身,道:“丘公子見諒,在下去外頭走走。”
姚易起身便要跟隨,郭臨回頭瞟了他一眼……他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坐回座位。她朝他點了點頭,摸著腰間軟劍,快步走出。這一路南下總覺得不甚踏實,她的警惕一向很高,如今見丘明致隨身護衛不少,乾脆借他的光保護眾人,趁機巡視一圈周邊。
丘明致天南地北地闖過,尤善活躍氣氛,待得片刻後,席上略顯沉悶,便舉起酒杯朝陳聿脩敬道:“今日聽君一蕭,方知‘竹管無心吟淡趣;人間有味是清歡’乃為何意啊!”
“不敢當,拙技罷了。”陳聿修淺笑回敬。
邱明致方欲再奉承,卻聽門扉叩響,不由惑聲道:“是姚二公子麼?”
小廝上前開了門,卻見一個濃眉大眼的緇衣公子正急切地朝內間探著頭,丘明致“啊”了一聲站起,驚道:“董兄?”
“丘,丘兄?!”
“你怎麼來了?”丘明致走上前,笑意吟吟地拉過他介紹,“這位是我在回蘇州的船上碰著的姚公子,京城人士。”董嘉禾被他身不由己地拉過去,“這位是董兄,家中良田萬畝,是全大齊最能植糧的大戶。”
董嘉禾怯赧怯地抬起頭,見席上那素袍男子若風拂玉樹,俊秀無匹。卻並非他要找之人,心頭微微有些失落,側過身朝丘明致拱手道:“小弟難得見丘兄回來,一時性急,眼下丘兄既有客,那小弟便不打擾了,來日再與丘兄接風洗塵。”
“好說好說。”丘明致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房門,抬頭撞見恰好外出而歸的郭臨。她驚異地盯著他們,脫口便喚:“嘉禾?”
董嘉禾身子微顫,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郭臨,聲澀哽咽:“……你一晃五年不來,我,我和父親都好想你啊阿臨……”
郭臨有些哭笑不得,方才還見他身形闊開了些,氣質也穩重了不少的樣子。這一下,又回到了以往那個憨厚單純的少年。
她抬起手,正要拍拍他的背安撫幾句。餘光一掃,望見廂房內陳聿修側坐俯窗,悠然閒適品茶的身影。雖然目光一絲一毫都沒有對向這邊,可她伸在半空的這隻手,怎麼也拍不下去了。
……絕對被看到了!郭臨汗顏地舔了舔乾燥的唇角,輕咳一聲,推開董嘉禾:“我回來祭祖,就在後日,待得祭祀完,再來尋你敘舊吧。”
董嘉禾擦了擦眼角的喜淚,點了點頭:“好。”
樓廊不遠的牆角,女子美目凌厲,死死地盯著前方那青袍身影:“表嫂,就是她。”
*
鄉村低矮的瓦屋錯落,夾著漫山的金黃遍野,獨有的寧靜悠遠。
這本是她記憶中最熟悉的景象,卻也是她最不願記起的地方。郭臨一行在蘇州待了二日才往杭州而去,可就算是兩日的閒適,依然驅散不了她近鄉情怯的愁緒。她靠著陳聿修,衣袖微動,默默挽住他的手,陳聿修不動聲色地將大手縮緊。二人靜立在草坡上默契無聲,任風拂衣。
“當年在父親的墓前立誓,不殺盡仇人,絕不回來見他。可我最終還是放過了趙尋雪……”
陳聿修一怔,垂下眸子,拉起她的手,合在雙掌間:“阿臨,殺人容易,收劍不易。能解劍拜仇,才是最難的抉擇。”
郭臨淡淡而笑:“聿修,莫非你在誇我?”
郭景雲的墓並未建得多獨特,郭臨當年特意與楚王爺說,讓父親葬在這村中村民的墓群間。一來泉下不會寂寞,二來,也防止那些還要尋仇的江湖人刨屍瀉憤。
郭臨站到那塊黑石墓碑前,緩緩蹲下身。眼角酸澀:“老爹……我回來了。少林寺的知玄四年前就死了,事成當日接到軍令出關打仗,我匆匆而走,未及與你說一聲。”
“加上先前的,崆峒派、華山派、峨眉派,那幾個姦淫細腰遺體的惡徒,我也已把他們挫骨揚灰。你們泉下有知,可以釋懷了……”
陳聿修靜靜地盯著她的背影,面上尚且鎮定,心中卻悲湧大慟。他從不知郭臨揹負的仇,是如此之重。
“伯父在上,請受聿修一拜。”他撩開袍角,鄭重地朝墓碑叩首三次。郭臨瞪著淚眼回過頭瞧著他,卻撞見他直視墓碑堅定而認真的灼灼星目,“願傾盡三生之命,護阿臨一世無憂。”
郭臨望著他,眼眶中的淚水,終於簌簌而下。
“爹爹——”身後馬嘶聲響,玉鏘跳下馬車,張著雙臂朝他們跑來。
若暖泉噴湧,一層一層蓋在心間。縱使往日多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