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冷聲道:“沈安!”
沈安便擼起袖子上前,把那老虔婆推搡出去。
沈京也跟著出去,屋裡便只剩下沈賀和沈默。
望著坐立不安的老爹,沈默面色平靜如水,他輕輕一撩下襟,緩緩跪下道:“父親,都是孩兒的錯,您切莫氣壞了身子。”
沈賀趕緊上前,想要把他扶起來,誰知沈默雙膝如生了根一般,拉都拉不起來,他反握著老爹的雙手,輕聲道:“不孝兒說不孝話,站著的話,心裡會更難受。”
沈賀眼圈通紅道:“兒啊,你可別這樣啊,你讓爹無地自容啊。咱家天翻地覆,你爹活得有了人樣,還不都是因為你嗎?”
沈默微微搖頭道:“一碼歸一碼,孩兒不是恃功而驕之人。單說這件事,我確實是沒道理的。”
“你有道理啊,我應該提前跟你說。”沈賀的臉也變得通紅道:“這事兒是衙門裡的人給我說和的,我也覺著年齡差的有些大,實在羞於跟你啟齒,誰知那些人竟然揹著我把聘禮都給下了,我這才騎虎難下。只好回去找大老爺商量,他便答應叫上沈京,三個人一塊跟你說說。”說著又趕緊解釋道:“大老爺可純粹是為了咱爺倆好,你可不要遷怪上他呀。”
“這件事情上,誰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我一個人。”沈默搖搖頭,輕聲道:“父親喪偶三年。理應續絃。就算想娶個寡婦,人家夫家孃家都是不會同意地。所以孩兒想明白了。您追求幸福是誰也無法指責的,包括我在內,也是一樣。”
聽了他這話,沈賀如釋重負道:“那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沈默點點頭,強笑一聲道。
沈賀擦擦眼角,展顏笑道:“我想好了,先給你把媳婦娶上。然後再說我的事兒,這樣你就不尷尬了。”說著又去扶他。
沈默卻依舊不起來,而是神態堅決道:“孩兒有兩件事情,請父親能體諒。”
“你說你說,我都體諒。”沈賀呵呵笑道。要是沈默堅持不許,他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一者是父親續絃之後,孩兒在家中多有不便。”沈默輕聲道:“請父親允許孩兒另擇住處,專心用功。”
沈賀不想和寶貝兒子分開。但沈默堅持要搬出去。他轉念一想,有個緩衝也好,不然確實有些尷尬,便勉強點頭道:“暫時住一段也好,但你得常回來看我。”
“少不得三天一請安。”沈默點頭道:“第二件事,便是請父親不要急著給孩兒說親。”
“你可有心儀的女子了?”沈賀以己之心推彼之腹道。
“沒有。只是現在還不想。”沈默淡淡笑道:“也許明年,或許後年就想了,父親不必心憂。”
沈賀一想,兒子反正才十六歲,也不用太著急,便一口答應下來道:“我這就把冰人辭了。”
這個小小的風波便算過去了。
沈默搬去與徐渭同住,眼見院試還有一個月時間,便開始專心讀書,悉心備考。
在他的感染下,徐渭也開始耐著性子寫一些。往常不屑一顧的‘乾癟時文’。沈默看幾篇不由大吃一驚道:“即使是唐王制藝。也不過如此吧!”他現在眼光是有地,怎麼也不相信這樣的文章。會連鄉試也不中。
便追問徐渭,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渭現在和他無話不說,便將當初地情形講與沈默——毋庸懷疑,徐渭是個天才,所有人都堅信這一點,也包括他自己。當他第一次參加鄉試時,文章寫得短小精悍,痛快淋漓,他也自認為此次定能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然而他卻忘了時文寫作,必須五百字以上,是以考官一看還沒寫滿一頁紙,便看也不看,批上‘太短’兩字,打回了他的卷子。
三年以後,徐渭捲土重來。誰知又是這位考官監考,冤家路窄之下,徐渭的火上來了,就乾脆放開才情,恣意揮灑,痛書科考弊端,卷子寫完了還不夠,又寫滿了桌子椅子。等交卷的時候,便扛著桌椅上去,考官大驚失色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徐渭說:‘你不是嫌我寫得短嗎?我就給你寫長的看看。’
下場可想而知,更慘——被以‘攪鬧考場’的罪名轟出門外,連讓考官閱卷資格都沒有。
等到第三次考試時,雖然規規矩矩答題,但言語中難免有怨懟、憤懣的牢騷之詞,再加上他地惡名早在考官中傳開,都視其為洪水猛獸,便又一次把他打回來了。
聽了徐渭的故事,沈默苦笑連連道:“我說文長兄,你既然憤怒,就別參加科舉;既然參加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