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白甲在外院用飯,幾個郎君,自然葷腥重些。
老夫人點頭,道:“你想得仔細,很好。日後外頭事情只交給守惟和兩位管事去跑,八斤不是伶俐麼,也叫他跑些,你只在家裡管著事便好。”
容娘一聽,便知往後是不能輕易外出了,也只得輕輕應了。
從此,外頭的事情便有守惟出面,兩位管事並八斤陪著與高九郎商議。高九郎做事利索,絕不拖沓。當日下午守惟便帶回來高九郎與陳昌明畫的草圖,卻是將兩戶人家的坡地連成一片,造一進或兩進或並排、或錯落的小院。
容娘注視良久,心頭緩緩的升起一層歡喜,暖熏熏的,十分滿足。她摩挲了一時,忽地提筆在那房屋的間隙點了數筆。
守惟看見,不覺詫異,便偏頭去看,卻是階梯,另外卻是看不明白。“那是甚麼?”
容娘抿嘴,眼睛裡卻是笑意盈盈,提筆又添了些物事。這回守惟看明白了,卻是些花草樹木。“容娘何意?若是栽樹修路,又要添花費呢。況這些,原該房主自己謀劃的。”
“此處到底逼仄些,不比平地。只好以花草樹木隔開,鄰里之間有些阻隔。二哥,你不覺得如此要雅緻些麼?”容娘黑眼珠子亮晶晶的,很是期盼的看著守惟。
守惟有些怔愣,他從未見過如此神采奕奕的容娘。自打臨安搬來此地,他甚少與容娘說話,只覺得這是一個嫻靜的小娘子,不想這幾年所發生的一切,徹底顛覆了他對容孃的認識。
“二哥?”容娘眨了眨眼睛,迷惑的看著守惟,守惟忙應聲。
“砌上石階,可使這片住宅地顯得齊整,亦可免雨溼路滑,老人小孩跌跤。二哥與兩位管事商議些,算算本錢,再行決定。”
守惟卻自去外頭與高九郎商議,九郎思想片刻,倒是贊同。
“他說成本便歸到房屋本錢之中便是,不必另外費錢。”守惟回來告訴容娘。
容娘咋舌,到底商人奸詐,不會白花一個銅錢。
守惟卻遞上兩隻輕薄的紙,道:“這是九郎所立文書,寫明高家出本錢幾多,利錢……他要收三成。”他紅著臉,很是不自在的模樣。
容娘一怔,不想高九郎如此直率。她想了想,道:“二哥回去與九郎商議,不需他出所有的本錢。山莊木頭是現成的,我們自己再籌些本錢,向他借五百貫錢,許他兩成利錢。”
守惟大驚,疙疙瘩瘩道:“如……如何與親戚談交易?我……我不去。”
“為何不去?”守中一腳踏進門來。將近元旦,他這些日子並未出遠門,只在家中盤桓。
守惟垂首,不敢回答。
“便是親戚,賬目算清楚,才好免了日後的糾紛,免得傷了親戚情面。二郎若要當家,須得看得遠些。”
守中一手抄起桌面上草圖,看了一時,叫守惟自去辦事,又問了容娘些事情,神色倒是輕鬆。
容娘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正欲尋了藉口出去,不妨守中那渾厚的聲音傳來:“家中可有餘錢?”
容娘訝異,心中不及思想,答道:“才剛莊上賣了一頭老牛,進的百餘貫。”那錢,她原是盤算著用來造房子的,這話她卻未說,只顧著回答守中的問話。
“嗯,給我吧。”守中自顧看圖,眼睛未抬。
容娘雙眼圓睜,心中滿是不可思議!大哥,你可知家中賬上尚餘多少錢?這一百貫,可是最大的那筆數目啊!
“嗯?”守中未聽到容娘回覆,狹長的雙目靜靜看來,詢問的意思十分明顯。
“呃,賬上……餘錢……不多,只可給大哥二十貫。”容娘初時還有些不安,然用錢之處太多,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只將話速速報完,憑守中反應。
守中也是一愣,不想今日被拒。他瞧了瞧那個小小的腦袋,許是怕了他,只垂的低低的,不肯抬頭。
他不禁彎了彎嘴角,道:“如此。其他事情倒可以推遲些日子,只是白甲的老母在江南東路的饒州府,須去接來。家中不好安置,須得在城中尋間房子與他。你算算,需費錢幾多?”
容娘聽了,心中轉了幾個輪迴,便道:“二十貫足矣。只需預備白大哥路上費用,和回來的生活安置。大嫂的陪嫁房子如今正空著,不如先住到那處。明年家中房屋造成,分一處給白大哥住便是了。”
守中一聽,甚為滿意,對容娘倒又有了一層認識。
“便如此吧,明年我須得用一筆錢,你心裡留個底,給我預備著。”說完,守中大步一邁,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