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日子被別人奪走的黃犬,便組成了一個獨立作戰單位,軍。軍中設有專職的斥候,鼓號手、傳令兵和督戰隊,還設有明法、司倉、考功等文職參軍。若是一軍主將的家底兒和實力較強,甚至還可以攜帶個人私聘謀士若干。隨時隨地,給主將提供建議,料敵機先。
通常情況下,出動一個軍的兵力,已經足夠拿下一個防禦設施齊備,糧草充足的縣城。而這次,卻只為了去蕩平一夥結寨自保的鄉勇,著實是有些牛刀殺雞。但是,四面認旗下的每一個人,此時此刻,卻都是一臉鄭重,全神戒備。誰也不敢對周圍的風吹草動掉以輕心。
黃犬營和另外一個營頭的契丹勇士,前幾天剛剛因為輕敵大意,而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血淋淋的例子,已經足夠證明,對手並非一夥普通的鄉勇。而老天爺明顯是在拉偏架,從蒼狼軍剛剛出發那一刻起,風雪就一刻沒停。並且羊毛狀的雪片從今天起,還變成了高粱狀的雪粒子,打得拉輜重的牲口悲鳴不已,打在人的臉上,手上,也是火辣辣地疼。
“擂鼓,以壯我軍士氣!”蒼狼軍的主將,都指揮使馬延煦抬手拍去頭盔上的冰渣兒,扯開嗓子大聲吩咐。
他是四支隊伍中,精氣神兒最充足的人。哪怕是你逆風而行,大部分時間裡,腰桿都挺得筆直。已經起了凍瘡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兒畏縮情緒。相反,一抹妖異的紅潤,卻始終在兩頰處盤旋不散。彷彿兩團正在燃燒著的火焰,與眼睛裡時不時射出來的精光交相輝映。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激越且節奏感十足的鼙鼓聲響了起來,令疲憊不堪的將士們,頓時精神一陣。沾滿冰雪的兩腿努力邁動,張大的嘴巴里,白煙滾滾。墜在四支隊伍末尾的輔兵,則用力拉緊馱馬的韁繩,催促牲口加速前進。揹著成捆刀矛和羽箭的馱馬,嘴角流血,四肢顫抖,眼睛裡大顆大顆滾出的淚水,瞬間落地成冰。
“瘋子,拿別人的性命給自己鋪路的瘋子!純的,如假包換!”在一匹看起來相對結實的馱馬背上,渾身上下包裹得如同羊毛卷子一般的耶律赤犬,嘟嘟囔囔小聲咒罵。
“可不是麼,自己想死就去,何必非得拉上別人?”和他一樣義憤填膺者,還有黃犬營指揮使韓德馨。耳朵上的凍瘡已經呈黑灰色,一刻不停地往外滲膿水。
這對難兄難弟,如今是整個隊伍裡頭最為尷尬的存在。身為小將軍和指揮使,手下卻沒有一兵一卒。所承擔的任務是給大軍指路,而在整個行軍途中,都指揮使馮延煦都沒把羊皮輿圖拿出來給他們哥倆兒看上一眼。並且還將二人的位置,從隊伍的最前頭,不由分說地給挪到了最末尾,美其名曰:保護。事實上,卻是跟大隊人馬隔離開來,免得他們兩個的狼狽模樣影響到軍心。
所以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嘴裡當然不會說馮延煦的任何好話。一路上只要稍有力氣,就要嘟嘟囔囔地詆譭一番。負責掌管輜重和馱馬的兵卒們,都知道這二位爺背後的靠山硬,所以也不敢制止。只能儘量躲遠一些,用羊毛塞住耳朵,以免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東西,稀裡糊塗就遭受了池魚之殃。
而那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兒,原本也不在乎有沒有聽眾。只管透過詆譭數落別人的方式,發洩心中的恐慌,“還他孃的立軍令狀,就以為蕭拔剌真的不敢殺他麼?”
“可不是麼,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佔,怎麼可能就打得贏!”
“明知道沒有必勝的把握,為了撈功勞就什麼都不要了!”
“自己不要命也罷,非拉上咱們!還說什麼給咱們哥倆兒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呸,老子想立功,用得著他來施捨!呸!噗!”
濃痰落在雪裡,瞬間被凍成了冰球。
耶律赤犬與韓德馨哥倆喘著粗氣,四目對視,都在彼此眼睛裡看到了無法掩飾的惶恐。
輕敵大意?先前哥倆之所以被打得全軍覆沒,的確有輕敵大意的問題存在。但那絕對不是最主要原因。李家寨的鄉勇,無論從裝備、訓練程度,還是從體力、士氣、作戰經驗等方面,都絲毫不亞於遠道而來的幽州軍。甚至比起某些契丹正軍來,也是隻強不弱!
唯一短處,就是他們人數有限,滿打滿算也就是七百來號。但這七百來號,卻全都是正經八本兒的戰兵,輔兵和雜兵一個不包。而自家此番出動的四個營頭裡,即便最精銳的蒼狼營,輔兵和雜兵也佔了三成以上。兩千人去掉四成輔兵和雜兵,真正的戰兵,就只剩一千兩百上下,並沒比對方多出多少。
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