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爺沉溺在悲痛之中,根本沒有理他。然後,趙一平飄走了,飄進狂怒的颱風,輾轉成為大風、中風、小風、微風,最後無聲無息的化為一縷微不足道的空氣……
之後我找了法律專業的朋友,向他旁敲側擊地探討了諸多種可能,但從他那兒得出的判斷是:只要沒有鐵定的證據,照這種情況下去楊帆只可能“九死一生”。我還不死心,又懷著僥倖心理去了趟專門小組,認真地詢問了此案的諸多事宜。其間我一邊痛心疾首地傾聽,一邊假裝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們說那肖雲霞,會不會是兇手自衛時不小心刺傷致死啊?”沒想到一剎那,四五個人同時向我投來異樣的眼神,然後異口同聲地說道:“絕對不可能。”我剛想與他們辯論與解釋一番,總負責人劉主任沉著臉對我說:“李小峰,不準在這裡開國際玩笑!”於是我只得失望地閉上嘴,徹底放棄了從法律上為楊帆申冤的可能。
中午的時候我請趙大爺、趙二叔吃了一頓,下午又被李老師叫去組織了趙一平的追悼會。奔波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中,桌上已經擺出了三碟小菜。楊帆正趿拉著我的男式拖鞋,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電視。見我回來,她就迫不及待地問了我一些問題,但語調小心翼翼,似乎我昨晚的冷漠已將她遍體灼傷。
我一一告訴她:“趙大爺哭暈在火葬場,被送進了醫院;學校表示雖然事發在校外,但因趙一平的表現與家境,願最大限度地支付賠償金額;專門小組派了人長駐公安局,據說教育部對此事很關注;大街小巷上貼滿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通緝令上對她的行為進行了歪曲,提供有效線索者,將獲得一萬元人民幣……”楊帆認真地聽著,一臉的平靜,似乎一個白天的思考已讓她心中波瀾不驚。在我說出一大串與她有關的訊息中,她只是用“哦、啊、嗯”或者皺眉來表示已將我的敘述聽了進去。
飯畢,楊帆煮了個雞蛋消腫塊。當雞蛋滾過她烏青的額頭時,我這才意識到,楊帆也是受害者。然後,楊帆鄭重其事地要求我到臥室去睡。我仍然沒答應,一再堅持讓她睡裡面,沒想到楊帆突然走向門口,拉著門把向我威脅道:“小峰你進不進去睡?你不進,我自首!”
——從來沒有一個女孩,用自己生命的危險來屈降我的彬彬有禮。
我陪她看了一會兒電視,偶爾對劇情膚淺地點評兩句。對死掉的趙一平,我們緘口不提——事實上,這已成為影響我們情緒波動的巨大開關。印象中的楊帆是一個積極樂觀的女孩,她的笑就像陽光一樣燦爛、溫暖。有一次文藝匯演她不小心從舞臺上跌下來,觀眾噓聲不已,就連她的授業恩師也大跌眼鏡。那晚我和趙一平陪她在校園走了好幾圈,雖然過程裡楊帆掉了好幾次眼淚,但等我們兩兄弟變出一個戴著圍巾的聖誕老人時,她又能咧著嘴對我們笑了。這個晚上,楊帆淺淡地笑了幾次,雖然還是憔悴萬分,但多少有些積極的因素了吧。
現在應該交代一下我的住房了。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除了衛生間有扇單薄的木門,其他地方全部通體相連;臥室裡有一臺破舊的電腦,不能上網;客廳內有一臺二手彩電,頻道挺多。其他的各類設施倒也齊全,小兩口居家馬馬虎虎還湊合得過去。但作為孤男寡女,特別是曾經的我對楊帆“心懷不軌”,而她現在困居小屋且倍感脆弱,這多少有些尷尬。當我躺在自己床上時,刻意地聞到了她身上留下來的芳香,不禁心神俱醉,回溯到兩年前牽手時的心動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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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重慶 一個女孩引發的血案(5)
“卑鄙、下流、無恥!”一個聲音不斷地拷問著我。“你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孩子想入非非呢?”我扇了自己兩耳光,但仍感躁動不安。楊帆的體香就像一支“烈性催|情劑”,將我所有的身體慾望與愛情隱秘都勾引出來了。我躺在溫軟的床上,身體就像著了火般失去控制。我對自己捏、掐、咬、捶、打,試圖讓自己走出色慾的誘惑,去理智地面對今後可能的生活:
兩個月後,我將以低劣的成績大學畢業——這倒無所謂,我原本打算放棄這張文憑,用幾年的時間為夢想打拼,然後以文為生。
但現在呢?楊帆將虛弱的生命交付給了我,我該怎樣幫她渡過難關?我是不是也走向了犯罪的道路?如果楊帆願意,我也許能夠與她遠走高飛,但我的夢想、我的父母、我的責任、我的前途怎麼辦?更可憐的是楊帆,她最愛的人是趙一平,卻不小心失手殺死了他,她僥倖能苟活下來,卻永遠無法走出內心的痛苦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