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客堂,兩邊是廂房,再往後便是內宅,最妙的內宅裡還有一個精緻的小園林,園內黃色的迎春花已經怒放,想來原來的主人頗有幾分雅意。
李清正在端詳一塊奇石,突聽身後有腳步聲,便笑道:“小雨可喜歡這裡?”
“公子,我喜歡,這裡可比閬中的老宅要好得多。”小雨如梨花雨露般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
小雨比簾兒小一歲,卻比她長得高,發育也比她快些,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雖也有些心智,但比起簾兒的老成練達還是要差很多。
李清上前摸了摸她的耳垂笑道:“怎麼!沒被擰掉嗎?”
小雨臉微微一紅,突然想起此來的目的,驚道:“我險些忘了,我們沒帶糧米,今天的晚飯可怎麼辦?”
“讓簾兒姐帶你們出去吃就是了,她人呢?”
“公子,我在這!”簾兒匆匆走來,皺眉道:“不光晚飯,他們準備的被子又潮又髒,晚上可怎麼睡覺?”
李清笑笑,沒有回答。
“我早就叫張旺和老餘去了,就怕買不到,這一路店鋪稀少,竟比我們儀隴縣還要冷清許多。”
說話間,張旺和老餘二人空著手回來了,他們真的沒有買到被褥。
“怎麼!買不到嗎?”
張旺一臉沮喪道:“小姐,這義賓縣有些邪門,我們跑了好幾家店鋪,都沒有被褥。”
“這怎麼會,被褥是日常居家用品,哪能買不到,或許你們沒找對地方。”
“不是的,他們說日用品不賺錢,義賓縣都沒得賣,要去南溪縣買。”
“不光如此,這裡物價還奇高。”一旁的老餘忿忿介面道:“我們腹中飢餓,便想買幾個饅頭,成都一個饅頭只賣一文錢,可這裡的饅頭個頭小還不說,竟要三文錢一個。”
“還有米價,成都米價三十文,可這裡也要四十文一斗,其他的物什都至少要比成都貴兩成。”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義賓人的收入還要超過成都不成?”李清感到有些困惑。
這時,僕嫂宋妹跑過來連聲叫道:“老爺!老爺!外面有人送被褥來了。”
被褥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送來,全部是簇新的上好細麻,有近二十床,他見李清被簇擁出來,急上前施禮道:“我家老爺怕大人夜裡睡不好,特命我送些被褥來,他讓我轉告大人,本來要到碼頭迎接大人,可臨時有公幹到南溪縣去了,請大人見諒!”
“你家大人是誰?”
那管家急從懷中取出一帖,雙手恭恭敬敬遞給李清,“我家老爺就是本縣的縣丞,王昌齡,王大人。”
第七十章 縣尉縣丞(二)
王昌齡,字少伯,京兆長安人,早年貧賤,年近不惑始中進士。初任秘書省校書郎,後授汜水尉,因事貶嶺南,開元末返長安,改授江寧丞,為人錚直敢言,後又屢遭貶謫,現在是義賓縣縣丞。
李清聽說縣丞竟然就是唐朝著名詩人王昌齡,他彷彿一腳踏空,半天才茫然接過名帖,一紙素箋上寫著遒勁大器的三個字:王昌齡。
他來唐朝已有二載,見過楊國忠、虢國夫人、章仇兼瓊、鮮于仲通,都是歷史上的名人,可他們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王昌齡’三個字,‘秦時明月漢時關’,自己幼時在父親懷中呀呀認讀的詩,而它的作者竟給自己送來了被褥。
夜已經深了,李清赴宴歸來,他疑惑重重,唐縣尉酒醉後的一句‘唯酸儒皆可殺’,道出了他與王昌齡間的深刻矛盾,是什麼原因造成二人之間的矛盾,為什麼縣令不管,更讓李清疑惑的是,唐縣尉的幾個心腹,個個長相兇惡,竟然不時冒出幾句黑道切口,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李清剛進屋,簾兒便迎了出來,“公子怎麼才回來,有人找你,在書房裡,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
“找我?”自己剛到義賓縣,人地生疏,怎麼有人找,他突然醒悟,急問道:“是什麼樣的人,多大年紀?”
“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問他姓名,他不肯說,只說你知道。”
不待簾兒說完,李清便衝進了書房,一定是他,王昌齡。
李清的書房在客堂旁邊,因為沒有書架,所帶來的書籍只是凌亂堆放,李清推門進屋,卻見一人在燈下讀書,他頭髮已經花白,面板黝黑,背微微有些駝,若不是身穿白錦袍,李清定以為是哪個鄉間老農走錯了路。
“李清不知玉壺先生要來,讓先生久等了。”他眼一瞥,發現王昌齡看的竟然是《貞觀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