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這都是大哥當年辛勤栽培的結果。”
“這也是天數。”曾國藩換上素日的凝重神色,“當年他們在我身邊,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大的功勞。自古以來,凡辦大事,半由人力,半由天命,諸位都要從這方面去想,日後才好和上下左右相處。”大家都胡亂點頭,並沒有體會到這句話的深遠用心。
吃過飯後,曾國藩又在九弟等人陪同下,出城檢視地道哨壘,又到信字營、振字營、備字營、剛字營、節字營駐紮之地拜訪該營營哨官,向他們祝賀道乏,營哨官們都很感激。回到原侍王府,天已經黑了,吃罷晚飯,曾國荃說:“大哥,今日太累了,早點洗了澡休息吧!”
“你們辛苦了兩三年,我這算什麼!今夜還有件大事要辦。”
“什麼大事,非要今夜辦不可?”
“審訊李秀成!”
“大哥,明天到大堂上去審吧,我陪大哥審。”
“不坐公堂,就在這個小房子裡審訊。”
“那不行。”
“為什麼不行?”曾國藩覺得奇怪。
“籠子太大,進不來。”
“什麼籠子?”曾國藩驚問。
“李秀成裝在大籠子裡。”
“哈哈哈!”曾國藩大笑起來,“李秀成又不是老虎,你用籠子裝他幹什麼?”說得曾國荃頗有點不好意思。“你是想用我當年在長沙辦匪盜的法子嗎?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曾國藩快活起來,“放他出籠子吧,叫個人押來就行了。”
一會兒,李秀成被五花大綁地押了進來。自從咸豐八年復出以來,與此人整整週旋了六年之久,幾乎天天在檔案中看到他的名字,聽部屬們談論他。此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曾國藩今夜要仔細地看看。站在面前的這個長毛大頭領屬於中等偏矮的個子,單單瘦瘦的,面孔顯得憔悴發白,額頭寬廣,眉眼細長,好似兩道平行的黑線布在臉上,鼻直嘴正,輪廓分明,儘管手腳都已綁得緊緊的,但隱約可見上身在輕微地抖動,看那神色,又不是害怕得發抖的樣子。一向喜歡以相度人的曾國藩很難理解,一個長得這樣單薄柔弱,尤其是那張嘴唇,竟纖巧得像女人一般的長毛,何以有如此堅忍卓絕的毅力、拔山吞海的氣魄?
不管怎樣,他畢竟是個人傑!一股愛才惜才之情悄悄地湧上心頭。“給他鬆綁!”曾國藩吩咐。李秀成頗感意外。繩子解掉後,他將手腳隨意動了幾下,似有一種重新獲得自由似的舒服。就在這一瞬間,他抬頭把這個不知殺了多少太平軍弟兄的曾剃頭好好地看了一眼。
“李秀成,本督問你幾件事,你都要從實招供,不得胡說。”曾國藩話雖說得嚴厲,但語氣和緩,李秀成不感到有壓力。心想,他既然以禮待我,我也以禮待他,於是答道:“可以。”
“我問你,咸豐四年守田家鎮的燕王秦日綱,後來在船上搜到你們的許多檔案,稱燕王孫日昌,秦日綱和孫日昌是一人還是兩人?”
李秀成注意到曾國藩在稱燕王時,沒有像曾國荃那樣有意改作“燕酋”,也沒有在前面加上一個“偽”字,氣氛不像是在審訊,倒像是在打聽舊事。他爽快地回答:“孫日昌即秦日綱,是一人,當時封燕王。”
“林紹璋在湘潭被我軍十戰十敗,此人並無本領,為何封王?”曾國藩仍是詢問的口氣。
“林紹璋打仗雖無大本領,但他十分能吃苦,有忠心,故天王封他為章王。”李秀成的回答不卑不亢。
“曾天養與林紹璋同到湖南,死於嶽州,那人是一把好手,資格又深,何以反比林紹璋權小?”最初與湘軍打交道的幾個人,曾國藩對他們的印象格外深刻。
“曾天養與林紹璋職位相當,曾天養不識字,年歲大,為人老實,林紹璋聰明,樣樣曉得,又勤勞,故其權較重。”儘管曾天養戰死時李秀成還只是一個低階軍官,但起義之初那些火紅的歲月,是他一生永遠不會忘記的,當時軍中高階將領是大家崇拜的偶像,常常談論,故李秀成很瞭解。
“石祥楨以後為何不見提起,此人還在嗎?”略停一會兒,曾國藩又問,頗有點聊家常的味道。李秀成覺得與幾天前的那次審訊,簡直有天壤之別。
“石祥楨後來隨翼王西征去了,據說去年與翼王一道被害。”李秀成又鬆動一下手腳,曾國藩看到他的兩條腿在不斷地交換抖動。
“我再問你,林鳳祥、李開芳、林啟容死後都封為王,羅大綱、周國虞、葉芸來也為你們出了大力,為何又沒有封王呢?”
這些話問到李秀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