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向後一揮,只聽得“哐當”一聲,飛鏢碰在腰刀上,迸出一星火花,一齊落在馬屁股下。康福知道一鏢不中,還有第二鏢飛來,急中生智,從自己的馬上一躍而起,跳到棗子馬上,坐在曾國藩的後面,回頭高喊:“兄弟,你哥哥康福在此!”
康祿正要打出第二鏢,聽得這聲喊,愣住了:果然是自己的親哥哥!這鏢怎能放?康祿手一軟,鏢掉到草叢中。棗子馬乘隙飛奔。船隊靠近了岸,曾國藩看到前頭大船甲板上站的正是水師統領彭玉麟,高喊:“雪琴救我!”
彭玉麟忙將船划過來,把曾國藩和康福接上船。船上水勇一齊朝岸上太平軍放炮,逼得康祿勒馬回頭。彭玉麟將潰勇收上船,張開風帆,順流向鄱陽湖開去。
船開出多時,曾國藩驚魂始定。他撫摸著康福的肩膀說:“今日多虧賢弟,否則,此時早已不在人世了。”
康福忙跪下說:“大人何出此言,這是大人的福氣。只是大人賜我的腰刀,不慎被飛鏢擊落,遺憾不已。”
“一把腰刀值什麼!”
“大人親手所賜,康福視它如同性命。”
曾國藩聽了,感動地說:“請起來,回南康後我再親手贈你一把。”
康福說聲“謝大人”後,站了起來。
“價人。”曾國藩看著慢慢後退的房屋田陌,緩緩地說,“我在馬上聽你對後面的追賊高喊兄弟,那個追賊是你什麼人?”
康福見曾國藩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知道已不可隱瞞,便將弟弟的事告訴曾國藩,但有意隱去了白楊坪行刺一節。他想起在武昌親眼見到的剜目凌遲慘象,忽然毛骨悚然,再次跪下說:“大人,親兄弟淪為造反逆賊,做兄長的卻不能使他改邪歸正,心中萬分痛苦。康祿不忠不孝,罪不容誅。望大人看康福薄面,有朝一日將康祿擒拿後,千萬容康福見一面,勸說他棄暗投明,為朝廷效力;若康祿不聽教誨,再殺不遲。”
曾國藩撫須眯眼,半晌不語,良久,才慢慢地說:“良家子弟失身為賊,已是家中的敗類賊子,何況死心塌地為逆首賣命,即使剜目凌遲,亦不為過。不過,既然是你的胞弟,自當別論,且我亦愛他武藝高超,倘若肯棄暗投明,為國效力,本部堂不但不殺他,而且要重用他。你放心吧,日後遇到機會,一定要把兄弟勸說過來才是。”
康福忙說:“小人一定謹遵大人鈞命,勸說兄弟脫離賊窩,歸順朝廷。”
稍停一會兒,曾國藩自言自語地說:“那年在家,也遇到一個善用飛鏢的刺客,今番又是一個會使鏢的,我難道前世與鏢手結了仇?”
康福只當沒聽見,走進了船艙。船已到三江口,只見前鋒掉過船頭來報:“湖口逆賊白暉懷攔住了下游。”
彭玉麟怒氣衝衝地命令:“準備廝殺!”
“且慢!”曾國藩制止彭玉麟,“雪琴,陸師大敗,士氣低落,此刻不是打仗的時候,不如改道由贛江西下,暫住南昌,休整幾天再說。”
彭玉麟遵令指揮戰船改道復入贛江,直向南昌奔去。
曾國藩一行剛進南昌的第二天,石達開便率部將南昌團團包圍起來。南昌城裡,曾國藩和文俊、陸元烺慌了手腳。曾國藩一面指揮城內軍隊死守,一面飛馬傳調鮑超、李元度火速來南昌救援。連日來,太平軍不斷向城內發射火箭、炮子,又四處挖地洞,綁雲梯,攻勢十分凌厲。李元度、鮑超的陸勇和李孟群的水師被堵在包圍圈外,不能入內。曾國藩每天登上城樓,看城外太平軍旌旗飄揚,人山人海,心膽俱碎。他決定立即把在湖北戰場上的羅澤南、李續賓部調回。剛把傳令的親兵打發出去,隨羅澤南出師湖北的參將劉騰鴻單騎衝進南昌城內,將一個意想不到的凶訊告訴曾國藩:初一日,羅澤南在武昌城下右額中彈,初八日死在軍營。曾國藩驚得目瞪口呆。劉騰鴻將羅澤南臨終前寫的信遞給曾國藩。上面寫著:
滌生仁兄大人左右:
二十餘年前,與兄相識於高嵋山下,即結骨肉之情。四年來,追隨兄創辦湘勇,賴兄之德識才力,湘勇復嶽州,出洞庭,下武昌,奪田鎮,威播大江,名震寰宇。實指望與兄飲馬下關,全殲巨寇,使我大清中興;豈料中道分手,宏願未竟,悠悠蒼天,此恨曷極!猶記離贛時,兄再三叮囑:“君所部僅五千,賊眾常數萬,是可合不可分,分則不足以支大敵。”澤南此次敗,恰敗在分軍上。兄言在耳,追悔莫及。方今武昌未復,江西又危,正不知兵火何時能熄。澤南年已半百,死何足惜,事未了耳!迪庵忠貞之士,餘部可命其統率,潤芝寬厚得眾,足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