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說:“十成把握說不上,五成可以打包票。”
黃翼升說:“不只五成,少說也有八成。”
曾國藩搖搖頭說:“八成?我看未必有,還是雪琴估計得穩當,大概五成左右。”
彭玉麟說:“不再走別的途徑,便只有五成把握;若再走一條路,就有可能達到八成。”
“再走哪條路?”李朝斌急著問。
“有一個人,向來支援滌丈和湘軍,找他,一定行。”彭玉麟慢悠悠地說。
“哪一個?”李朝斌脫口問道。
黃翼升說:“你是說找武英殿大學士賈楨?”
曾國藩心裡明白,但不做聲。
“找恭王。”彭玉麟自己回答了。“恭王東山再起,雖失去了議政王的頭銜,但仍是軍機處領班大臣。這說明太后對他既有隔閡,但又不能缺少。湘軍能建大功,一向仰仗恭王的鼎力支援;且恭王在與洋人的交涉中,倍感國勢柔弱的恥辱,多次提出要建海軍,辦工廠,徐圖自強。他一定會全力支援將長江水師改為國家的海防之師。”
“雪琴,你剛才說恭王和太后仍有隔閡,何況又失去了議政王的頭銜。這樣一件大事,太后會讓他一人做主嗎?”曾國藩問。
“是的,我為此想了很久。”彭玉麟說,“恭王經前次挫折,處事的顧慮會多一些,很可能不會一人獨自決定。我有一個替恭王著想的主意:請恭王對太后說,長江水師改經制之師,是一件很大的事,可援朝廷處理大事的舊章,由軍機處發文徵求各省總督意見,然後再作決定。”
“假若各省總督意見不一怎麼辦,豈不反而誤了大事?”黃翼升說。
彭玉麟笑著說:“昌歧顧慮得有道理,但沒有具體分析。兩江之外的其他七省總督,我都一一作了揣測。直隸總督劉長佑出於我們湘軍,有利於湘軍的事,他決不會反對。陝甘的楊嶽斌就更不用說了,兩廣的毛鴻賓是滌丈的同年,雲貴的勞崇光,我們湖南的鄉賢、滌丈的老友,四川的駱秉章,多年來為長江水師籌過上百萬兩餉銀,他們三個都不會反對,稍有點麻煩的是湖廣的官文和閩浙的左宗棠。”
這的確是兩個關鍵人物。大家都注意聽彭玉麟的分析:“官文這個人很複雜。他既仇視湘軍,又沾了湘軍的光。不是湘軍的勝利,哪有他的一等伯爵?他是個聰明人。據滌丈說,他上次來江寧,背地裡行陷害,表面上對滌丈恭敬,還要說湘軍的好話。此人的特點是貪名貪利,無定識,無風骨,你給他點好處,他就會站在你這邊。我想給太后、皇上的摺子裡,乾脆建議改制後的長江水師統領讓他官文做,我們都做他的副手,他一定會樂意。”
曾國藩想起他創辦湘勇以來,便一貫採取推出一個滿人來領頭的做法,對彭玉麟此計甚為讚許:“雪琴,你的這個辦法很高明。”
彭玉麟快活地笑道:“這是向您老學來的。”
李朝斌說:“官文那傢伙對水師狗屁不通,弟兄們哪裡會服他!”
黃翼升說:“你不要急,他只是掛個空銜的。”
李朝斌說:“萬一他要亂干涉呢?”
彭玉麟說:“他這個人聰明就聰明在這裡。知道自己不懂水師,只要有這個空名他就高興了,不會具體插手的。他豈止不懂水師,陸軍他也不懂,錢糧刑谷他樣樣不懂,但他偏偏就當了十多年的湖廣總督,還升了大學士。你說他是草包?他的聰明之處,恰恰表現在他什麼都不管,只管吃喝玩樂、圖享受、討姨太太。凡他掛名的職分內,有了功勞,他是頭一份;出了差錯,都是具體辦事人的。這正是官文做官的訣竅。”
一番話說得這樣的一針見血,大家都開心地笑起來。
“至於左季高,以他的脾性,很可能會反對此舉。不過,左季高畢竟不是官文之流。他識大局,有遠見,懂得建海防水師的重要性。我想,只要跟他說清楚,他也不會盲目反對的。萬一他硬要說我們是私心,也不怕,大家都同意,他一人的力量究竟有限。”
“雪琴的想法很好,不過,這個摺子我不能上。我提出裁撤湘軍,還說一個人都可不留,現在又說要把長江水師改為經制之師,難以自圓其說,還是請雪琴給太后、皇上上個摺子。”曾國藩望著彭玉麟說,“你看如何?”
“好,我直接向太后奏請。”彭玉麟答得很痛快。
“恭王府那裡最好派一個人去為好,有些話不便明寫。”隔一會兒,曾國藩又想起一件事。他腦子裡浮現當年派康福進京的往事,嘆息康福已死,身邊缺少這樣一個文武